《姑获鸟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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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获鸟之夏-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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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主不是牧师。」   
  「一样的!」   
  我不等他发问,就叨絮地说起关于原泽伍一、泽田时藏、富子夫妇,和梅本常子的事、木场的动向,然后,凉子的久远寺家……   
  门内的友人不知到底有没有在听,连他在或不在我都感觉不出来了。我一沉默,简直就像存在于世界的只有我一人似的。寂静悄然而至。有如被黑暗抓住脖子似的,那是一种胁迫似的寂静。   
  寂静突然地结束了。   
  「关口,你除此之外,还介入婴儿失踪事件吗?」   
  「这是两码子事!怎么样?你知道吧,我们盲人手摸的怪物的真面貌?」   
  「呵,我和你不一样,因为实际上并没看到。对我来说,谜题倒是你本身那种态度。」   
  神主吐出话来以后,背对着我。   
  正当那时,我的指头搜寻着折进口袋那个像符的东西。我必须引起友人的注意。然后,我将符勉强地插进门格里的缝。   
  「京极堂,你看看这个,这是什么?是用来做什么?」   
  「噢,这是蛊惑!旧时代残留下来的……。这是,嗯,丑时参拜(译注:嫉妒心重的女子,希望被嫉妒的人早死,在清晨两点,赴神社参拜,头戴三角火架点燃腊烛,手拿钉子和铁糙,胸前挂镜子,将模拟被诅咒的人所做的稻草人偶钉在神木上,相信七天后被诅咒人会死的风俗)时,稻草人偶般的玩意儿。又不是平安时代(译注:从恒武天皇于七九四年迁都,直到镰仓慕府成立约四百年间),竟然还留着这种习俗呢!」   
  「是下了诅咒的人偶吗……?这个……实际上有效吗?呀,世间真的存在诅咒这玩意儿吗?」   
  对了,是诅咒。藤牧失踪和婴儿事件,不,久远寺家族的不吉祥的受虐的历史,全都因为诅咒的缘故。诅咒--如果事实上存在的话。   
  「是有诅咒的唷。而且有效。诅咒也和祝福一样,使毫无意义的存在本身有意义,找出其价值的语言就是诅咒。在有好处的时候,叫祝福,但没好处的时候,叫诅咒。诅咒是语言、是文化。」   
  「我并不想听文化论。我想问的是,咒死对方、使对方不幸的所谓『诅咒』有效吗?」   
  「至少在拥有共同的语言和文化的集团中,确实有效。」   
  「是超自然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吗?」   
  「不会发挥那种无聊的力量!所谓诅咒,像是『装在脑里的定时炸弹』般的东西……。嘿,你不懂吧。」   
  懂或不懂毫无关系。这个男人说有效的话,就是有效吧。我只想确认这一点。   
  「京极堂,你说的我懂了。那么,你能够解开那涸诅咒吧!」   
  没有解答。   
  「不能吗?到底怎样?」   
  「可以呀。不过,你到底……」   
  「久远寺家的。」   
  「解开久远寺家的诅咒?」   
  瞬间,黑暗逆转。四周全变白了。眼前很清晰地映着褪色了的神社门上的木纹。   
  但那只在瞬瞬间下了残影,木纹被吸进了黑暗当中。   
  听到雷声。   
  天空终于破裂了。大颗的雨滴摇动着愚人似地降了下来。   
  「我拒绝!」   
  以比雷鸣更斩钉截铁的声音,京极堂说道。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另一种工作吗,还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委托?」   
  「我呀,关口,因为和自己有关的工作而造成人死、受伤的,我可不干!尤其是这种无聊的事件,不去管它,自然会结束的。」   
  「怎么是无聊的事!」   
  闪电再度给了我视力。格子的那一边,映照着宛如幽鬼似的友人的脸。而那再度成为残影融化在黑暗中。   
  就只如此,京极堂--神社,拒绝下达神谕。   
  「我一直到你愿意接受这个工作为止,就站在这儿不动!京极堂,听好,我是讲真的。」   
  我用力地喊出几近哀怜的高亢声音后,就随地坐了下来。瘫软了似的我把背靠在捐香油箱。全身的肌肉仿佛协定好似的整个松弛了下来。暖热的雨,叭哒叭哒地很快地濡湿了身体。   
  我疯了吗?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为什么我如此地害怕那个少女呢?   
  少女笑着。   
  白色的宽松衬衫、暗色的裙子,窥视到两只白色的足胫。   
  一条鲜红、鲜红的。   
  --呵呵呵。   
  --来玩嘛!   
  在我的耳边、我的耳边,淫荡地。   
  不,不是,淫荡的不是少女。   
  是我。   
  我在■那个时候■,那个少女。   
  久远寺梗子。   
  这只手腕残留的感触并非是前世的记忆。我的学长所喜欢的人,在那家医院的受理处前,白色的足胫,红色、红色……   
  啊!   
  所以我跑了。   
  不是娼妇的未婚姑娘,会说『来玩嘛』这种淫荡意思的话吗?   
  这是怎么回事?   
  我尽全力逃走了。   
  我疯了吗?不,我没有疯,怎么会疯?我逃走了。   
  穿过鬼子母神一直跑。杂司谷的森林沙沙沙地作响,很暗,漆黑的暗。穿过墓地我跑着,我回去的地方在哪里?只有那个宿舍,只有中禅寺、藤野牧朗等待着的学生宿舍。   
  门开了。   
  中禅寺站着。对了,告诉他所有的事吧,这样的话:   
  「中禅寺,我、我,藤牧学长爱恋的姑娘……久远寺梗子……」   
  「从此以后,就别再说从前的事了。十二年前的已被切割的现实等那样的东西……谁也不看。」   
  中禅寺……不,京极堂将带着把手的烛台点亮站着。   
  我简直就像滚落在坡道似的,回到了昭和十五年九月十六日。   
  「总觉得最有必要除掉附身物的好像是关口,是你唷!」   
  京极堂说道,蹲了下来,用烛台照着我的脸后继续说道:   
  「你脆弱的神经撑不过三天。简直是爱管闲事的老师!虽是夏天,也会感冒的。」   
  我完全湿透了。而且身上到处擦破、渗着血,撞到石头台阶似的右足胫黑红地肿了起来,连裤子都破了。大概接近三小时我似乎都处在飘浮在过去记忆的状态中。   
  大颗的雨变成了雨雾。   
  「我接下这个工作,不过我很高价的唷!」   
  我无法立刻理解他的意思。   
  「那么,京极堂,你接受吗?你要解开久远寺的诅咒吗?」   
  「但是有条件,你不接受的话,就拉倒!」   
  京极堂边看着我的脸,用一贯的表情淡淡地继续说着。我没出息地唯唯诺诺地听着他的话。   
  「首先,今晚八点钟。由于我也有想调查的事。地点是藤牧失踪的那个密室,其他地点不行唷。到那时间以前,先将久远寺家有关系的人全集中在隔壁房间……时藏夫妇可以不用找来。连你的份儿,先在书库里,准备五张椅子。梗子小姐睡在床上所以不需要,我的也不要,然后……」   
  京极堂的话暂时中断。他从胸前拿出手怕递给我,可能是要我擦干身子吧。我不知该不该接受,一迳地抓在手里。   
  「接下来,很重要,听好!连络木场,要他准备两三名健壮的便衣警察,然后要他们在随时都可以闯进来的,像庭院或其他房间伺机行事。」   
  「但是……那……」   
  「反正今天一定要解决,明天那些家伙们就会闯进来吧?只不过是提早几个小时吧。」   
  「话是这么说……为什么要……?」   
  「当然是要他们逮捕想逃走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说,解开诅咒后就会有想逃走的家伙出现吗?那……是藤牧吗?还是……?」   
  「你还是别想太多的好。恍惚的脑袋再怎么想也……对了,这样的话,差劲的思考才可以休息呀。接下来……」   
  「还有呀?」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做。」   
  「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终于用手帕擦了脸上的雨。   
  「除了刑事警察,还要救护车……对了,找个像法医里村君那样,总之,找医术高明的在一旁待命,做好无论何时、受了什么伤都能救命的准备。所幸地点上没有设备上的问题。我再重复一次,不管直接、间接,因我的行为而出现死人的话,绝非我本意。绝对不干!」   
  我表示接受条件。时间已是清晨五点,由于恶劣的天气完全将太阳遮住了,黎明一直都不来。我有如徘徊在醒不来的噩梦中,一直在发呆。   
  在京极堂家洗完澡的我,在常去的房间里短暂地休息。将座垫折成四块放在颈子后,我简直就像猫似的弓起背,在仅有的短暂时间里很贪婪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九点。雨还在下,已看不到京极堂了。桌上放着这个家的钥匙,摆着一封看不出是漂亮或不漂亮的字所写的信。   
  内容真是无趣。为着出门时锁上钥匙啦,钥匙是复制的所以带走也没关系等。   
  因为不想回家,在旧衣店买了便宜的敞领衬衫和裤子。在等候修裤脚的时候,我观察了现在穿的裤子,不仅是破了,由于被雨和泥土和血所沾而形成的污痕,根本就无法恢复原状了。没有办法,只好拜托店主,把裤子和衬衫一起扔了。旧衣店主道出莫非遭遇山贼了等等,这种奇妙的时代错误的事情。   
  觉得好像很久没回家了。妻子的脸突然浮现了,我的心情变得想念又疲倦般。   
  吃过已晚了的中餐后,在食堂借了电话告诉木场详情。   
  木场说道,京极堂这小子故弄玄虚后,豪爽地笑了。然后说七点钟在晕眩坂下,会开吉普车去接唷。   
  然后,我想打电话给凉子。但是手拿着听筒,我非常地犹豫,原本应该比木场更早联系的,但简直拿捏不准不知该说什么好。被食堂那眼神很差劲的老板瞪着,我半自暴自弃地下了决心。   
  我跟凉子说:   
  「今天晚上,我带阴阳师去拜访。」   
  凉子被我那唐突的说话方式吓了一跳,但结果还是和她约定晚上八点以前,集合家人及准备五张椅子。如京极堂所言,我的脑袋似乎有些恍惚,完全无法拟定很灵活的策略,只简单地说了要件反而好也说不定。   
  挂断电话,我有些担心凉子到底要如何说服那好说理论的父亲,以及冥顽不灵的母亲?而且,对于没提到木场这个伏兵存在的犹疑,使我感到忧郁。   
  我究竟在做什么?争取到一天时间,结果什么也没做的白白浪费了时间。   
  我在思考。我在设法使京极堂所言的像在休息般的差劲的思考运转起来。   
  不明白的点太多。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谜?藤牧确实消失了,婴儿不见了,但如果说这就是谜题的核心,我又觉得未必如此。我应该看到的「象」,到底是什么?   
  头脑里面模糊地白蒙蒙一片。少女!久远寺梗子,在那阴影中隐约地忽隐忽现。   
  很闷热。可是雨势逐渐增强似的。我想去令人安心的地方。我一方面为了躲雨,进了车站前再恭维也不算干净的咖啡店。播放着不曾听过的古典乐的店里,微暗,室温和外面没什么两样。   
  连络京极堂家,主人回到家了。告诉他,木场七点钟会到坡下来接。店里的电话是那种和装满不同性质的最新式高度传真电话机,我感到有些不相称。   
  坐在弹簧凸出很不好坐的椅子,一面喝着香喷喷的温热咖啡。我觉得很放心,稍微打了个盹儿。   
  大约六点五十分,我站在晕眩坂下面,亦即被圈围着墓之町的油土墙所隔开的坡路入口处。由于不曾重新站在这里,可能雨景也有关系吧,已看惯了的风景竟感到非常的新鲜。   
  嘎地出现很夸张的声音,泥水一面迸溅着,两辆吉普车很唐突地抵达了。驶在前面的吉普车的车门半开着,看得到木场那有如兽头瓦的脸,然后以不输雨声的一贯高亢的声音喊道:   
  「别在雨中等,赶快上来!」   
  我收起伞,小跑步地趋前,坐进后面的座位。虽然只是短短的距离,但毫无用处的我仍然淋得湿透了。   
  「这家伙叫青木,嘿,可以说是俺的部下。后面的车子坐着里村和他的助手两个人,然后坐着叫木下的魁梧家伙。木下是柔道高手,这青木呢,呵呵,一般是叫特攻击破!」   
  这个叫青木很一板一眼的青年说道,学长别再说了,害羞地和我打了个照面。   
  总是很饶舌的木场,不知为什么只在今天显得沉默寡言。我也不多话,车里轻微地充满紧张感。   
  「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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