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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猎 第二部分(8)
张妈在祁府已是举目无亲,这晚她来到饭厅,是想求大爷祁天福放自己回老家,初始觉得该去求王老太爷做主,可是想到自己这二十多年对老太爷都没有好脸,虽然知道老太爷脾气和善,自己苦苦哀求,他答应的可能会大一些,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脸面去张这个口。想了想,便来到了饭厅,想等老爷们吃完饭了提一下,希望老爷们念自己服侍老太太一片忠心,获得恩准。其实张妈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但是在祁府,自己护卫一生的祁家小姐已经不在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念想,更何况有时想到老太太的惨死,和她生前对自己谈起这一月都会见到云娘的灵魂,没准真的会是二十多年前的冤魂在这里作祟。想到这里,张妈已是冷汗涟涟,更坚定了离开祁府的决心。
张妈站在饭厅的门廊下面,不时向里面张望着,看到祁天福和祁天寿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阴着脸吃饭,知道自己现在贸然提起回老家的事情只会招致不满,可是呆在这里的恐惧已经完全让她放弃了留在祁府的念头,她踌躇不绝的站在原地,身边来来回回几个上菜的仆人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张妈知道自己平素为人不好,现在老太太已是这样了,靠山已倒,哪里还会有人给自己笑脸,于是,心里也没有怨气,只是静静站着。过了一会儿,看到大奶奶玉淑她们撩了偏门的帘子要进去,不及多想,连忙赶了上去,想请大奶奶玉淑适时给说句话。大奶奶玉淑止住步打量着张妈,才一日的工夫张妈仿佛老了十岁,头发纷乱也不梳理,满眼惶恐,说上两句话,嘴唇就不住哆嗦着,大奶奶心下难过,想老太太在的时候张妈心气十足,是何等的风光,哪曾想会有现在的光景,真是世事难料。于是,恻隐之心顿生,满口答应了,让张妈厅下等着。
张妈心下安定了一些,又踱到门廊下,向饭厅里偷偷瞧了一下,看到大奶奶果然在和大爷说话,心里放心了好多,这才留意到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上菜的已回厨房了,除了屋里照顾主子的仆人们,别的没什么事,也都去吃饭了,张妈突然觉得在朦胧灯笼红光的映照下,整个院子显得危机四伏,不觉身子微微发抖。这时有人在她的背后轻拍了一下,张妈直着脖子没敢回头。
“张妈,您站在这里,不怕主子们看到您不高兴啊,瞧瞧,正对着饭厅大门了,主子们抬眼不就看到您了,这样多碍眼啊!”柱顺的声音在张妈的背后响起。
张妈松了一口气,回过身,看到了一脸聪明相的柱顺,忍不住责怪了几句:“柱顺,你小子想吓死我啊,这里没几个人,黑洞洞的挺说摹!彼涫窃鸨福杂锖苁俏潞停瓜袷青凉肿约旱暮⒆右话悖凶懦枘缥弈蔚目谄!�
“嗬,张妈,您今个和柱顺说话可真客气。”柱顺挠了挠头,张妈的脸红了。“我不过想提醒您,别惹主子生气,我晓得您想说什么,老太太不在了,您一定想走,其实现在谁都不想呆在这个院子里面了,不过这会儿提,您的胆子也真大,我看也就您敢提了。我看天要下雨,您还是往偏厢房那里站一些,这样主子们看不到您,您也能避一下风口雨水什么的。”
“说的也是。”张妈这才觉得院子里面的风果然很大,而且自己站的位置果然碍眼,都怪自己刚才只顾着打量饭厅的情形,忘了避讳,老了老了,真的就糊涂了。她感激地谢了谢柱顺。柱顺显然受不了她这反常的客气,推脱要去找点东西吃,连忙跑了。
张妈移步到偏厢,这里偏僻一些,便低着头站在那里等主子吃完饭,只是觉得物是人非,天道凄凉,自己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晚饭的光景,已经是往昔的记忆了,沉思中的张妈却没有发现,静悄悄的一条细细的影子已经飘在了她的面前,迤逦拖在张妈的脚下,张妈以为又是柱顺,笑着抬起头来,刹那间,张妈的两只眼睛立刻睁圆了,在没有任何感觉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她的口中发出,张妈整个人立时没了魂魄般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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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猎 第二部分(9)
在红灯笼的光芒下,一个长发披满脸的红衣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在长发的缕缕间隔中,明白露出了两只眼睛,那是两只在滴血的眼睛,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当她一步步向你走来时,不,应该是飘来时,你的血液仿佛都被那种苍白所冰冻。在她的判断中,这一定不是活人的脸,这是云娘的鬼魂,那个在二十多年前逝去女子的鬼魂,这个念头是张妈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这张面孔就是二十年前她深埋于心底的云娘的死去时的面孔。当那个红衣女鬼的右手直直伸到她的面前时,轻挥之间,张妈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脱离了自己,她感受不到四周的温度,她的两只手如同女鬼的左手一般抓在了自己的胸前,就那样重重倒下了,那女鬼缩回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泪,冷笑一下,奔向饭厅。在大门前快速闪过,红衣飘飘,示威般看了下厅堂中的人,那一眼让饭厅上所有的人惊慌失措,而这女鬼却从从容容融入了夜色。
当祁天福、祁天寿等人急急奔出时,除了院子中的张妈,哪里还有红衣女鬼的身影。而且任傻子也明白,张妈已经疯了,她趴在地上,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只会念叨一个名字:“云娘,云娘……”可怜她也许这一生再也回不了老家了,回不到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家了,因为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别的任何人,只有最后看到的红衣女鬼——云娘的面孔,她生于祁府,长于祁府,而祁府今后也就是她终老的地方。
(2)
祁天福、祁天寿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这时,天边的雷声隆隆作响,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祁天福连忙让大家都进去躲雨,张妈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还在雨中疯狂着,祁天福无奈之下,只好叫管家捆了她送去柴房。
众人再没有心思吃饭,祁天福嘱咐每个人今晚都要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房间,谁也不许出去,而且一定要有人陪伴,他担心红衣女鬼的出现一定预示着什么不好的预兆。祁天福吩咐完,却看到大儿子祁雷正呆呆站着,看着红衣女鬼消失远去的方向,蹙眉深思,似乎有什么问题难倒了他,他深深在思索中,对父亲的话没有什么反应,而那张清秀而年轻的面庞,因为笼罩了疑惑的神色而显得有了苍老的意味。
“大哥,我看那个女鬼出现,不是什么好事,只怕要出事,今天雨这么大,还不好防范啊。”祁天寿悄悄对正在看着儿子的祁天福说。
“这个我明白,你护好自己院子里的人就好。”祁天福回过神来,黑着脸,他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算了,听到祁天寿的话,心下倒是安慰了许多,弟弟终于肯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了,他握了握兄弟的手。他们本就是亲兄弟啊,祁天寿对着祁天福一笑,灯光下这两张相像的面孔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的方唇方面。
“爹,爷爷是一个人呆着的。”又是一个炸雷打响,祁雷从沉思中惊醒,他想起了今日刚刚当家的爷爷王逸名,想到饭前爷爷赶走了所有的人,坚持独自留在房中,祁雷连忙冲到父亲面前,着急地说。
“是呀,爹和我们说完话,就撵走了所有的人。”大奶奶玉淑也走上来轻声说,“派几个人去瞧瞧吧,爹年事已高,一个老人自己独居想想就让人担心。”祁天福听了大奶奶的建议,沉吟了一下,但却没有吱声,又转身催了一遍身边的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祁雷冷眼瞧着这里的一切,知道父亲和爷爷素来不和,便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再勉强,转身对王大力等人说:“你们先护送大妈和我娘她们回去,特别小心二奶奶和小小姐,别让小小姐摔着了,我到爷爷那里去,你们办完事就过来接我。”祁天福听到祁雷的安排,不置可否,王大力等人忙遵了大少爷的吩咐,祁雷转身要走,祁天福伸手一把拉住了儿子,厉声说:“不许过去。”祁雷甩开父亲的手,使劲推开仆人递上的雨具,在雨具跌落水中的脆响里,头也不回地冲入雨中,向爷爷王逸名的小园方向奔去。任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只有身上感觉到的冰冷才能冲淡他心里的寒冷。祁天福空落的手心中还留有祁雷离去的温度,那手缓缓握成了拳头,祁天福用指甲深深抵入自己的手心里,让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从心里剥落而去。
连环猎 第二部分(10)
“嘿嘿,大哥,雷儿脾气不比你小啊!”祁天寿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扇着冷风,祁天寿说话向来冷漠,祁府众人都很熟悉,祁天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倒是神色恢复了正常,“不理他,先照顾好其他人。”祁天福不再看祁雷离去的方向,他下了狠心,从妻子玉淑那里接过小儿子祁名,抱了就走。紫竹姨太看着这父子赌气,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在丈夫后面跟着一步三回头回去,她脸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雨水溅的,还是流下的眼泪。
晚上雨下的一阵紧似一阵,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大奶奶玉淑安置好儿子祁名,看着坐在她面前愁容满面的紫竹姨太,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祁雷现在还没有回来,刚才大爷又出去巡夜了,屋里实在也没有能担起担子的人。她只能重复着老话:“妹妹,你也不用着急,大力他们不是去接了吗,想必一会就回来了。”
紫竹姨太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若真是云娘,倒也不怕了,只是担心有别的人居心难测。”
“妹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大奶奶没有听懂。
“噢。”紫竹姨太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姐姐,我是说雷儿毕竟是一个孩子,云娘再狠,那是老一代的恩怨,况且曾和太爷恩爱一场,想必不会为难太爷的孙子,我是担心府里有不安好心的人,只是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妹妹,你先歇着吧,这不是我们妇道人家操心的事。”大奶奶诚恳地说:“我倒是觉得是云娘的鬼魂,刚才在饭厅上我们不是都看到了吗?但是,好像这个鬼魂在人多的时候不敢作乱,你看那会儿她还不是匆匆走掉了,我觉得我们大家只要都呆在一起,不要落单就好了,不过你刚才的话倒叫我宽心了,不怕妹妹笑话,我只是担心名儿的,呃,当然,雷儿也是一样的,既然这确实是上一代的恩怨,想必应该不会为难孩子们的。妹妹,听姐姐的劝,这些事情有大爷二爷他们担当呢,我们女人不要想那么多,也做不了什么的。”
紫竹姨太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惦记儿子,起身想要告辞,大奶奶玉淑的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推开了,一阵冷风伴着大雨点突然袭入,两个女人都唬了一跳,却见王大力湿漉漉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紫竹姨太惊的魂魄都要飞了,马上猜到了什么,强自镇定问了一句:“可是大少爷出事了?”
“还不知道,只是找不到人。”王大力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大奶奶,只怕老太爷要出事了,奴才们实在没有胆子上去看,对不起主子,大爷在吗,拿个主意吧。”
紫竹姨太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大奶奶玉淑忍住浑身的颤抖,放平了声音说:“不巧,大爷出去院子里巡查了,你们没有见到吗?”
“啊,这个如何是好,两位太太,老太爷的小园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小的去接大少爷时,见到了逃出来的柱顺,他惊得魂都快没有了,说是看到了红衣女鬼。”王大力声音抖的厉害,几乎要哭了出来。“小的也没有在园子里面见到大少爷,问了不少人也都说没有见到。小的就赶紧回来找大爷。”
“你还不去快找二爷,先让二爷去瞧瞧。”紫竹姨太看到这种情况,惊的声音都变了,明知道祁天寿平时人情淡漠,只怕没有什么用处,现下也顾不了太多了。
王大力不再说话,转身就带人冲进了雨里,等他们匆匆赶到二爷祁天寿那里,不顾拦阻像闯大爷院子一样,进了二爷祁天寿的内室,却惹得祁天寿大发雷霆。大家见到这一幕也都不知做何是好,只见祁天寿正抱着一个昏厥的女子往床上放,那女子身上的小衣已经完全湿透,还在往下滴着水,一件黄色的外衫扔在一旁,那女子横躺在祁天寿臂弯中,头发湿漉漉地垂到了地上,一张脸坦露在长发外面,细长的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角紧抿着,显然是已经晕厥过去,可是只看这女子的面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