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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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遗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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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你是要抓取那把斧头。夸父问:拿到了吗?于阗说:拿到了,给你。夸父似乎接过,仔细把玩。他猛地举起双手,往下劈。于阗惊叫一声,夸父的手停在半空中。接着,缓缓降落在于阗洁白如玉的胸部上。饱满的*兴奋地在他手掌中撒娇。长发喜悦,激动,在冷风中飘扬。手掌沿着于阗身体的曲线游动,轻盈快乐。他把于阗当成一把千年古琴弹奏。但我觉得更像在雕琢玉器,精工细做,一丝不苟。于阗呢喃着,像乳燕。他们全然不觉寒冷。他们抱在一起,厮磨、扭转、热烈、疯狂、嚎叫。时间胶着了。他们像*完的野骆驼那样瘫成软泥,融进泉水里。这怎么行,会出人命的。我跑过去。其他观望的骆驼客也醒悟,我们捞出两个白玉样纯洁的男女,裹两层羊皮袄。夸父想跟着去哈密。昆仑严词拒绝。我们把他送到敦煌采用局。官员说谁敢得罪左帅幕僚,让他协办粮草吧。不管他有什么古怪行为,只要活着就行。你知道,那天还发生了啥奇事吗?”
  “什么?”
  “悬泉的水滚烫滚烫,大冬天的冒着热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怪事,就是夏天,泉水也很冰凉,在里面呆久了,会得病。可是,他们的激情把一泉冰水给烧热了。”
  “夸父后来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在戈壁滩里漫游,有人他说在寺院里抄经,有人说他跟着部队去了和田,还有人说他在士兵的混战中被腰斩。这么大的西北,谁晓得他在哪里。”
  八荒静静地凝望深沉夜空,眸子里飘然而出别样的虔诚和神圣。
  蒋孝琬忽然想哭,说:“我错了,夸父是我父亲。听说他去了和田,我想找到他。”
  八荒猛地回过头,冷漠地说:“胡说!”
  “他真是我父亲!”
  “再这样,把你扔到戈壁滩里,喂狼!”
  “我叫蒋孝琬,是他唯一的儿子。”
  “那有什么关系?名字不是随便可以叫的吗?你就叫夸父又能怎么样?他是他,你是你,完全不同!说我是他的儿子,还差不多。”
  “为什么?”
  “我们有梦想,而你没有。你像大多数读书人那样,处心积虑,用死去的文字建筑状元桥,最终通向权力、名位、利禄,也可以说通向屠刀,能为所欲为地腰斩别人。”八荒越说越激动,眼里却流溢出雪山般的冷静。
  “你错了,我从小就畏惧科举考试。”
  “不要辩解,没用的,状元桥渗透在你们的骨头里!”八荒轻蔑地说。
  蒋孝琬说:“朋友,你记住,我来新疆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找到父亲,或者,他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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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想和你一起飞(1)
深夜,娇娇来到斯坦因帐篷。她穿着壁画中那般鲜艳、美丽的衣服,化了淡妆。
  斯坦因激动地站起来,他本来想说“我约请你七次,为什么现在才肯赏光?”话到嘴边,却变成“哦,美丽的沙漠女人,你跟雪山清泉一样透明,像星星一样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整个考察队喜欢你,特别是拉姆,多次称赞你!”他感到很吃惊,这种情话从来没向艾伦说过,为什么面对这个东方女子脱口而出,还那么自然?难道,沙漠之夜加深了孤独感?
  娇娇抿嘴一笑,妩媚地望着他。
  斯坦因伸个懒腰,掩饰尴尬,然后冲咖啡,“贾船破解的文书,是夸父亲自给你的吗?”
  “别谈什么文书,好不好?我忘了!忘了!忘了!”
  “当年,你跟随沙洲驼队离开敦煌时,夸父在不在队伍中?”
  娇娇奇怪地望他一眼,摇摇头,“没有,不过,他的儿子蒋孝琬跟着驼队。”
  “蒋孝琬?他到新疆来干什么?”
  “不知道……哦,对了,有一次,蒋孝琬喝醉,说在老家湘阴读书时,每天早晨都要经过一个花园去状元桥。后花园里有一张粉面桃花般的脸,他每次看见,都在想像中裸奔。嘻嘻嘻!”娇娇笑得让灯影惶恐地颤栗,“他记不起有多少个日子,都经历着几乎相同的感情变化。他总是提醒自己,下次一定问她的名字,问她读什么书,问她为啥站在那里张望。可是,看见那双期待的眼睛,他又瘫痪。恢复知觉时,已经到状元桥。他在失望、彷徨、后悔、懊恼、愤怒、忧郁的交织中如同大黄蜂在蜘蛛网上扑腾。直到有一天,花园里的粉面桃花不见了,他站在那里痴痴等候,来了个挑夫,说:‘花痴,别看了,女孩早嫁到遥远的新疆去了。’”
  “蒋孝琬来新疆,究竟是寻找父亲,还是寻找那女孩?”
  “他始终不知道那女孩名字,怎么找?”娇娇倒碗酒,“不管别人闲事,说说你吧……都说你要裸奔,什么时候开始啊?”
  斯坦因浑身一震。显然,这是彼德罗夫斯基造谣。那个老狐狸!
  “以前,我曾经误入歧途,而现在,我只是一个严肃的学者、探险家!”他诚恳地说,“我只想从消失的古代城市中找到文明碎片,并且把它们连缀起来,恢复历史的尊严!”
  “尊严?”娇娇仰起脸,盯着他,笑了。
  斯坦因躲开她的目光,“听任古代艺术家创造的艺术作品裸露荒野,无异于犯罪。”
  “我只知道,沙丘从来不穿外衣。”
  “你错了,”斯坦因忽然提高嗓门,“我不但为沙漠遗址感到可悲,也为你感到难过!”
  娇娇停止搅动咖啡,惊愕地问:“我?我怎么啦?”
  “……女性因为约束、自律才有尊严,有尊严才美丽,可是,你对骆驼客野蛮的侵入没有丝毫反应,这让我感到奇怪!难道,你们还处于群婚群居的蒙昧时代?”斯坦因越说越生气,似乎要把她送上断头台。娇娇感到莫名其妙,听明白他的话后,小声笑起来。
  “你别笑,听我说!”
  娇娇还在无声地笑着。
  “夸父确实是蒋孝琬父亲?”斯坦因缓和一下,问。
  “谁晓得,大家都这么说,可是,蒋孝琬从来不肯承认。”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娇娇努力回忆一阵,笑了,“大概夸父喜欢裸奔吧!”
  说完,她*裸地望着斯坦因,仿佛观赏什么好奇节目。这个女子有一双善于裸奔的眼睛,以前,斯坦因总在逃避它们追逐,怕被变成崩溃的堤坝、爆发的火山。也许,娇娇第一次见面就窥探到他的内心秘密,便肆无忌惮地裸奔、追逐、*、勾引。斯坦因被激怒了,难道狮子座的男人会变成女人的猎物?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匈奴王的血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我想和你一起飞(2)
他斗志昂扬,迎接挑战。
  娇娇坦然自若,恬静地微笑,眼睛却肆意裸奔,如同两匹野马,纵横驰骋、追逐。这是一双神秘而深邃的眼睛,让人看不穿、钻不透,甚至畏惧。那是骆驼对沙漠的畏惧。八荒曾经对着茫茫沙海滔滔不绝地讲很多闻所未闻的有趣传说和故事,他还说有很多古代城镇和佛教寺院沉没在平静的沙漠中。娇娇的眼睛就是沙漠,平静表面下埋藏着多少座曾经繁华的城市?斯坦因确信娇娇的沙漠里掩埋着城市,尽管只看见平静表面。他不想考察娇娇,扭过头,说八荒仅仅依靠鼻子就能识别出五千年前的古玉,非同一般。真是奇人。八荒还说很多冒险者投身沙漠腹地,寻找当年人们来不及带走的奇珍异宝,有些人一夜间成为富豪,更多的人却葬身沙海。冒险,暴富,失踪。一年一年,这样的故事周而复始。
  斯坦因机智地躲避娇娇期盼的目光。为了分散注意力,请求她讲述有关沙漠的故事。娇娇说我们就在沙漠的故事中跋涉,不新鲜,还是讲裸奔吧,大夏、八荒家族裸奔的故事。每年三月三,也就是京城里举行大考时,在沙漠湖泊、昆仑瑶池、高原海子和鸣沙山月牙泉,都有男女老少从各处裸奔而来,快乐地洗澡。八荒家族非常看重三月三的洗浴。洗浴实际上是洗心。就像纯白美玉经历千年还要退出杂质,形成玉皮和包浆。包浆只能证明玉更纯更洁。八荒的父母那时很年轻,他们像古时候的人们那样洗浴,像时间和空间那样洗玉。他们把身体洗成璞。他们互相欣赏,互相雕琢。他们像两件精美的玉器在和风中摇荡,轻快滑翔,欲擒故纵地撞击,清脆悦耳的音乐。风越来越大,音乐越来越激烈。人们感染激情,围成一圈,唱歌、赞颂。大夏和八荒的生命就在那个光明洁净的湖面上拉开序幕。父亲和母亲确信他们是两件精致的玉器。第二年,父母自豪地向在瑶池洗浴的人们展示作品,并且宣布大夏、八荒将成为新一代雕玉世家的传人。人们激烈地欢呼。欢呼声使湖水汹涌、澎湃、暴溢,淹没荒原。塔里木虎、野骆驼、野马、狼被水浪追逐,四处逃窜。波浪追逐脚印。荒原被踢踏出无数断断续续、闪烁其辞的芦笛。四面八方的温柔波浪。围困中的脚印犹豫徘徊。两座清洁明亮的妩媚湖要淹没他,斯坦因无路可逃,只有堵截。淹没不成就缠绕,堵截未果便泄洪,最传统的攻守游戏,四只眼睛无所顾忌地玩耍。
  斯坦因……严格地说,半个裸奔艺术家属性的斯坦因……心醉神迷,他渴望回到梦幻般的裸奔时代。他还想把娇娇当成芦笛吹奏,当成古老的三弦琴弹唱,证实狮子座男人功能正常,匈奴骑士风采依旧,胜过野蛮而粗犷的骆驼客。来吧!在中亚沙漠里决斗!他朝前倾身,已经感受到娇娇温柔甜润的气息。娇娇轻轻闭上眼睛,脸上涌出动人心魄的红云彩,并且伴以阵阵仙乐,鸾凤和鸣。我要离开驼队,找到一块与世隔绝的小绿洲,与娇娇、羊群、树林、白云、河流等自由元素共同生活,没有蒸汽机,没有裸奔,也没有各种困惑与疑问……忽然,苍凉的芦笛响了,骷髅群来了,半个探险家属性的斯坦因有气无力地提醒自己,不能啊,这不是我要的生活。他想逃离游戏。绝对不能进入朴素的民间生存模式。探险家斯坦因拼命挣扎,试图逃离游戏;裸奔艺术家斯坦因却想沉湎于湖泊中,随着波浪起伏。物质斯坦因不知何去何从,剧烈纠缠,身体豁然裂变。裸奔艺术家斯坦因变成暴涨的湖水,变成咆哮的野兽,变成四处奔波的鱼。探险家斯坦因惊慌失措、压抑、掩饰,干涸湖泊,捕捞鱼群。快乐分解成无数活泼小鱼,小鱼从身体各处飞射出去。大鱼小鱼逃窜。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他慌乱地想捕捉小鱼,徒劳无益,而且,娇娇明亮的眼睛监视着,只能听任小鱼逃窜。驼油灯幸灾乐祸,滋滋叫嚣。他满脸通红,局促不安,眼睛只盯着小方桌上一个黑色污点,不敢抬头,也不敢大声出气。他想把那个黑色污点想像成传奇故事。可是,他被粘住,想像不开。汗水凝成几条冰凉的虫子,爬啊爬。感谢解围!擦汗时,他瞥见娇娇脸色煞白,满脸惊愕。难道她看见了鱼影?

第十二章 我想和你一起飞(3)
斯坦因觉得自己变成窟窿,梦魇,枯树……那正是儿时困扰着的、被遗弃的感觉。他希望八荒、贾船、大夏或一匹狼闯进帐篷,冲破尴尬。
  娇娇埋下头,轻微啜泣,“你,为什么……”
  “我受英国政府派遣,进入沙漠考察,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对男人来说,还有比女人更重要的吗?”
  斯坦因忘情地说:“我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是基于对古代文化的热爱,可是,我……还有很多研究东方文化的可敬学者,都被中亚盲流蒙骗,如果不调查清楚,将会给欧洲学术界带来灾难性后果。我肩负重任,怎么能与你结婚、生孩子呢?”
  “即便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连累你,有很多骆驼客当爸爸……”
  “哦,是吗?那我宁可不要!”
  娇娇苦笑,沉默。过许久,她仰起头,说:“你就像这没有尽头的沙漠,虽然博大、辽阔,可是,仔细想想,你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木,没有河流,没有绿洲,一穷二白!”
  斯坦因低头不语。娇娇太美了,她的温柔、微笑、宽容,都让人心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甚至,包括对艾伦。如果是画家,愿意聘请她做终生模特儿,可是,选择了探险、考古,这项事业决定必须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寞、孤独、痛苦,要不停地在荒无人烟的地区行走、思考。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取经,也经常受到女色诱惑,他都以超人的毅力抵制。自己仰慕玄奘,追随他的行踪,稍有松懈,就可能功亏一篑!
  他终于鼓足勇气,重新坐起,“很抱歉,我不能……但是,永远感激你……探究各种事情是我的工作,或者说,是我的职业,希望你能告诉我夸父的真相……”
  娇娇失神地望着灯影,眼泪滴到桌面上,很快结成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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