痘,玩游戏被打扰后一扯嘴角做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微侧了下身子给小道士和林言让出过道。
大概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刚才还见他在门口排队来着,林言想。怕阿颜尴尬,他把最左边与PSP相邻的位置留给萧郁,自己坐中间,随手翻开活动手册开始阅读。小册子制作精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页页扫过去林言便知道了个大概,这讲座以明成化年间文物收藏鉴定为主题,彩页印了些瓷器,玉器和书画。之后是互动环节,内容却没有写,林言把册子往左边的空座递过去,轻声问:“眼熟么?”
邻座的PSP男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林言,林言有点尴尬,把册子收回来,讪讪的说:“不是问你。”
PSP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
主席台准备就绪,观众从两边的侧门鱼贯入场,报告厅里喧哗了起来。萧郁似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把林言的手从小册子上掰下来捏在手里,林言有点紧张,从别人的视角看去他的左手正僵硬的悬空着,挣扎两次未果只好妥协,扣着萧郁的手指放在扶手上。
观众落座完毕,那气质斯文如文件夹的陈教授从后台走出来,黑西装和红色条纹领带让他看起来颇有些气派。教授在主席台坐定了,摆弄完话筒和笔记本后清了清嗓子,接着主持人登场,全场暗了下来,只剩下背景PPT和主持人身上的追光。
“讲座正式开始,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文物鉴定方面的专家,故宫博物院鉴定研究员陈教授给大家主讲明成化时期古董鉴赏与收藏……”主持人念道。
礼堂里暗沉沉的,观众素质优良,两千人报告厅座无虚席却一片寂静。林言往左边一转头,霎时吓得差点跳起来,本来空着的座位坐了一个人,在满座衣冠齐整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长发挡住大半张脸,从林言的角度依稀能看到修挺的鼻梁和苍白的皮肤,薄唇紧紧抿着,专注的盯着主席台。追光的蓝色光影中他衣上大片的血迹格外诡异,林言的手下意识地一抖,萧郁转过头看他,黑发间露出一双阴狠的黑瞳,手上又用力了些,怕林言跑了似的。
不知道鬼的形象是不是就定格在他死的样子上了,林言一边努力平复心跳,一边哀叹要是还能改,说什么也要伺候这祖宗梳洗更衣,免得以后大半夜瞧见被吓死。林言碰了碰阿颜,朝萧郁的方向一努嘴,小声道:“你能看到他么?”
阿颜疑惑的摇摇头。
林言松了口气,他真不想被人当成《厉鬼将映》里在电影院与鬼邻座的倒霉男主角。
“活动第一部分我们请陈教授以几件自己的藏品为例给大家分析古董鉴定的基本知识与规律,第二部分为互动时间,我们将请十位同学上台进行一项小小的活动,内容到时公布,赢到最后的同学能够请陈教授亲手刻一枚印章作为纪念……”
台下一片骚动,林言有点不解,转过头问阿颜那有什么稀奇。“这、这老师的篆刻和书、书法都很出名,起拍价不低。”阿颜轻轻的说。
主持人将台词本合拢,继续说道:“……并且可以在活动后获得单独提问时间,陈教授会乐于解答你们对行业发展,职业导向或者跟专业有关的各种问题。”
林言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比较有诱惑力,问萧郁的事情确实需要很长时间,说不定还得玩心理战……林言想。
鼓掌过后主持人下场,追光熄灭了,整个会场只剩下背景PPT闪着蓝莹莹的光。文件夹教授喝了口水,说了几句简单开场白后开始切入正题。最先放出的照片是一只浅口青花仙鹤大纹盘,造型普通,但色泽淡雅沉静,胎质细润,釉质肥厚,很符合成化时期的庄重圆润的特点。
“明成化年间瓷器胎体轻薄,迎光透视呈牙白色或肉红色,如脂似乳,莹润光洁,胎精釉亦精,高穆深雅,同臻其妙。在色彩方面纹饰线条纤细,多用双线勾勒填色法,填色较淡。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时期斗彩成创新品种,色泽精致婉约……”
文件夹讲到这里,后台闪出一名穿淡绿凤尾裙的女生,手中的朱漆托盘里放了一对竹叶斗彩碗,天青色底子飘绿竹叶,林言有点不屑,这东西在市面上拍卖一对不过五万,跟教授名字前面的一堆头衔比起来实在廉价的多了。
瓷器讲完,PPT换成了雕刻名手陆子冈的作品水仙簪,虽然是照片但看得出雕工精湛,细微处如发丝不断,文件夹对着照片淡淡的开始讲解玉器鉴赏,女生捧出一只手掌高的白玉籽料山子,小射灯的光线中白玉晶莹剔透,雕工也细腻,女生将托盘转了转,露出背后的皮僵部分,林言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谁来评价这件雕件?”文件夹懒洋洋的提问。
没人回答,台下一片寂静,林言轻轻嘀咕了一声:“二上。”本来以为自己声音够小,没想礼堂里太安静,这一句话便突兀的传到了主席台上。
教授眼睛亮了一下,朗声道:“说下去。”
林言的脸一下子红了,犹豫了半晌,不太情愿的站起来,比比划划道:“看玉质是籽料无疑,但在处理过程中商家为了卖好价格,重新在玉石上造了层假秋梨皮,倒是不影响价格,也不算赝品,就是看着别扭。”
文件夹赞许的点点头,林言坐下时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他不太喜欢在大庭广众下说话,开班会也就算了,两千人大礼堂说话都带回音,万一出错真糗大了,林言有点后怕。
“你、你眼光真好。”小道士轻轻的说:“不像我只会死背书。”
低柔的声音让林言从心里软了一下,刚想谦让几句,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揽住了,用力一勾林言便直接倒在萧郁腿上,冰冷的气息扑了上来,冷硬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轻轻在脸颊来回划过,长发垂下来骚的脖颈发痒。林言撑着萧郁的膝盖想坐起来,萧郁却不肯,两个人在黑暗里僵持。
林言忘了只有他自己能看见萧郁,这副情景在别人眼里显得极其诡异,刚回答完教授问题的男生半倒在旁边的空座位上一副怎么努力都起不来的样子……
“哥们没病吧?”PSP男冲林言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往左边挪了挪屁股。
林言挣扎着坐直身子,尴尬的冲PSP道了个歉,撑在前面的椅背上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继续听讲座,实际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只鬼,一个谁也看不见的人正肆无忌惮的搂着他的腰,从脖子慢慢亲上去,冰凉的鼻尖蹭过他的侧脸,绕到耳畔,合着气流的一声:“呵……”
林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胳膊僵硬的扶着椅背,表情绷得紧紧的,耳垂被舔了一下,湿湿的,软糯糯的触感,全身抖了一下,舌尖在耳洞口绕着圈子,时不时往里探,暧昧至极的声音像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林言把手伸进刘海下撑住额头,把眼睛也顺便捂住,没脸见人,只剩下咬牙死命控制呼吸的份。
文件夹教授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视线也被挡的死死的,萧郁从前面俯着身子,双手撑在林言两侧的扶手上,舌尖在他嘴唇上来回的舔,痒,痒到心里,又气又急又难受,林言绝望的开始背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的特点在于压榨剩余价值……价值剩余……价值压榨社会主义剩余……主义压榨社会价值……全乱了…死都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一只鬼挑逗到硬,硬了怎么办……林言的眼睛里漫上一层水光,哀求的望着萧郁,掐着他的胳膊轻轻摇头。
快摸到他大腿根的手终于收回去了,萧郁俯身亲了亲林言的嘴唇,坐回到座位上。
日子没法过了,林言悲愤的想。
“下面进行第二个环节,请十位同学上台做个古玩鉴别的小游戏,我们准备了十件藏品请大家鉴别真伪,答对次数最多的可以指定文字,请陈老师亲手篆刻印章一枚哦。”主持人换了个穿红袄裙的姑娘,握着麦甜腻腻的说。
林言还处在肾上腺素激增的状态中没回过神来。
“刚才发言的那位同学,陈教授请你上来。”
礼堂里一片寂静,林言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主持人,奇怪的想怎么不继续了?阿颜推了林言一把,小声道:“上、上面在叫你呢。”
林言犹犹豫豫的站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冲红袄裙反问:“我?”
台下瞬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主持人怕冷场,握着麦打趣道:“这位同学一定是在冬眠。”
林言脸上刚降下的温度腾得又升了上去,他最不擅长在大庭广众下耍宝,一点错误都会让他忐忑不安。林言小心翼翼扶着椅背往外挪动,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萧郁一眼,那鬼倒从容不迫,径直跟着他从一排人挡路的大腿中穿了出去。他走路的姿势很独特,即便一身血迹散发赤足却目不斜视,腰背笔挺,不像现在的学生塌肩驼背,一副被教育体制好好疼爱过的样子。
林言从一侧的通道走上台,调整了半天姿势才不至于顺拐。
讲台后的绛紫色幕布拉开,露出后面宽阔的空间,暖烘烘的舞台灯下十张古色古香的方桌配着太师椅一字排开,前方正中间的高台上放着一只考究的红木锦盒。其余九人已经在最右边的桌前站定,离林言最近的偏偏就是那冤家路窄的PSP男。
主持人抬手示意林言加入他们:“为了更符合今天的气氛,十位同学要去后台换一下衣服,请陈老师和台下的各位观众稍事休息,马上回来。”
林言朝台下扫视,只见舞台被灯光耀的晃眼,台下最前面三排校领导和出席嘉宾正襟危坐,后面则是乌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这仅是一层,再抬头往上看时林言腿都软了,二楼满满的观众不说,四只亮着小红灯的大型摄影机正对着他。林言只觉得全身骨头爬满了蚂蚁,胸口被一块大石压着,肺叶变成了两只被挤扁的塑料瓶子,怎么都灌不进气去。
如果能临阵脱逃他真想马上开溜,连着深吸几口气后,林言掐着手心跟在队伍里从幕布间隙进了后台。
16、比赛
十分钟后,林言穿着套银灰底色小龙纹直裾别扭的出现在台上,十人一一落座,连文件夹教授都换上了夫子服,台下风卷似的嗡嗡议论让林言的脸不停发烧,椅子像洒了钉子,怎么坐都别扭。
这架势整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课堂剧,他几次忍不住回头看萧郁,全场唯一货真价实的古人正蹙眉立在他身后,眸光深深地望向他,半晌将手轻轻按在林言肩上,像安慰似的。
换衣服时就察觉到萧郁不对劲,或者说一切都不对劲,在更衣室中正系宫绦那鬼缠上来抱他,两人在狭窄的隔间里推推搡搡,亚麻布料蹭出了一身褶子。正当林言准备拼老命上拳头时萧郁却突然停下动作,扳着他扭向镜子,下巴支在林言肩上盯着倒影中的人,混沌的眼睛第一次带了清明,甚至安静的有些悲伤。
镜面摇摇晃晃,如被拨乱的一池碧水,一层层涟漪浮荡开去,黄铜镜花梨台,翩翩少年眸光清朗负手而立,云纹锦带束腰,俊秀的一张脸带三分傲气。林言惊恐的后退,他几乎要喊出来了,镜中人不是他,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但他早被生活挫平了锐气,做不出这样的神情。
沉水香晕荡荡陶陶然,少年的眼神柔软下来,身量高挑的华服男子将下巴支在他肩上,舒展着一双长眉,声音缓慢喑哑,像许久未曾开口:“我等了你很久……”
林言猛地回头,踉跄两步反身靠在镜子上,面前的人黑发如漆,斑驳的血衣说不出诡异阴沉,悲伤到绝望的一双眼睛……
我等了你很久。
林言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更衣室。
“休息时间结束,请大家保持安静,我们的活动马上开始。”红袄裙念道。
林言坐在椅子上有些神思恍惚,明亮的舞台灯光和台下黑压压的观众让他怀疑更衣室中的经历是场幻觉,萧郁也没有异样,林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有点心慌,萧郁俯下身握住他因为紧张而发凉的手,桌上放着一小块白板和一支软头黑笔,萧郁示意他拿起来,把着他的手在白板上一笔一划写道:我帮你。
林言愣了一下,提笔继续写道:你还记得?
萧郁似乎不想回答,摇了摇头放开了他的手,依旧扶着林言的肩膀在他身后站着。
观众席安静了下来,明亮的白色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红木锦盒上,红袄裙走上前将锦盒展开,露出中间的玻璃匣子。台下观众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叹声,林言的眼睛也亮了一下,是只精美的双耳抱月瓶,侍女倚树而立,勾画细致入微,釉质饱满,器形完整无缺,品相不错的大开门老货。
这道题对一个学文物的学生来说并不难,林言仔细看过瓶身的胎质和釉质,确定无误后在白板上写了答案。时间到了,主持人从方桌前一一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