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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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锁的房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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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这样做吗?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五次了。”
  “无所谓。?推土机”说着,走向门口。
  “推土机”真正的名字是史坦·奥尔松,可是除了他的妻子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倒很可能已经忘了他的长相。
  “这里面似乎有许多我不了解的事。”科尔贝里抱怨道。
  “关于罗斯这方面,‘推土机’可能是对的。”贡瓦尔’拉尔森说,‘‘他是个狡猾的恶魔,总是会有不在场证明,绝妙的不在场证明。只要有事情发生,他总是远在新加坡、旧金山或东京。”
  “可是‘推土机’怎么知道这起案件是莫斯壮和莫伦在暗中操控呢? ”
  “某种第六感吧,我猜。”贡瓦尔·拉尔森耸耸肩说,“可是这说得通吗?莫斯壮和莫伦从未承认自己是盗匪,可是这两个流氓也进出监狱好几次了;等到他们终于被关进库姆拉了,却又准许他们在周末假释! ”
  “唉,我们也不能就把一个人永远关在一个只有一部电视机的房间里啊,对吧? ”
  “是不行,”贡瓦尔·拉尔森说,“那倒是真的不行。”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政府如何花了几百万盖了库姆拉监狱,采取了可靠的防护措施将那些与社会脱节的人隔绝起来。从各地而来且对刑事制度很有经验的外国人士都认为,库姆拉的管理制度可能是世界上最不人道、最没有人性的。床垫上没有虱子或食物里没有虫,都取代不了人与人的接触。
  “就鹿角街这件凶杀案来说——”科尔贝里开口说。
  “那不是凶杀案,可能只是个意外。她是不小心开枪的,可能她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子弹。”
  “确定是个女人吗? ”
  “是的。”
  “那这关莫斯壮和莫伦什么事? ”
  “噢,可能是他们派了个女人。”
  “没有指纹吗? 就我所知她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戴。”
  “当然有指纹,就在门把上。可是在我们采集之前,一个银行职员把它弄模糊了,所以不能用。”
  “做弹道分析了吗? ”
  “当然。专家分析了子弹和弹壳,他们说她用的是一把点四五,可能是骆马自动手枪。”
  “很大的枪,尤其对女人来说。”
  “是啊。根据‘推土机’的说法,这又证明案子是莫斯壮、莫伦和罗斯干的。他们都习惯用大而重的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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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器。那是可以吓吓人,可是——”
  “可是什么? ”
  “莫斯壮和莫伦是不会向人开枪的,至少他们没有这么做过。
  如果有人找麻烦,他顶多向天花板开一枪,让对方乖一点儿。”
  “有没有人想过,干脆去把罗斯这家伙抓起来? ”
  “嗯,我想‘推土机’打的算盘是,如果罗斯又像以前一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比如说他上星期五在横滨,那我们就可以完全确定这次抢劫案是他策划的;反过来说,如果他在斯德哥尔摩,那事情就比较棘手了。”
  “罗斯本人都怎么说? 他不会大发雷霆吗? ”
  “从来没有。他说莫斯壮和莫伦的确是他的老朋友,他觉得他们的生活那么不顺利,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上一次他还问我们,有什么他可以帮他老朋友的,当时马尔姆碰巧也在,他差一点儿脑溢血。”
  “那奥尔松呢? ”
  “推土机”只会吼叫,他喜欢这样。”
  “那他还等什么? ”
  “他们的下一步行动。你没听他说吗,他觉得罗斯正在计划一项大行动,莫斯壮和莫伦会负责执行。
  看来莫斯壮和莫伦想要搜刮一大笔钱,以便悄悄移民,然后靠这笔钱度过余生。”
  “那需要抢银行吗? ”
  “推土机”认为除了银行之外,其余的都不值一提。”贡瓦尔.拉尔森说,“那是他的观点,大家都这么说。”
  “目击证人呢? ”
  “埃纳尔的那个? ”
  “是啊。”
  “他早上来过了,看了一些相片,可是没有认出谁来。”
  “但是,车子他可以确定吧? ”
  “完全可以。”
  贡瓦尔.拉尔森静静地坐着,轮流拉着手指,让每一个关节都喀喀作响。过了好一阵子,他说:“关于那辆车子,还有些地方不够清楚。”
  
  第十一章
  
  看起来这会是炎热的一天。马丁·贝克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最轻便的外套,浅蓝色的,那是他一个月前才刚买的,只穿过一次。他穿上裤子后,发现右边膝盖附近有一大块黏黏的巧克力渍,这让他想起那天和科尔贝里两个孩子聊天的情形。他们当时尽情享受了好些糖果和巧克力球。
  马丁.贝克把裤子脱下来,拿到厨房里,把毛巾的一角浸到热水中,用沾湿的毛巾擦那块污渍。污渍马上就散开了,不过他没有放弃,而是咬紧牙关,继续和那块东西奋战。也只有在这种的情况下,他才会想起英雅——这也清楚地说明了他们以前的关系。那只裤管已经湿透了,污渍也似乎干净了些。他用拇指和食指把裤子上的皱褶拉了一下,然后把它挂在椅背上,拿到开着的窗户下,那儿有阳光透进来。
  现在才八点,不过他已经醒来好几个钟头了。昨晚上他早早就上床了,这一夜他睡得异常安稳,连梦都没有做。真的,虽然这是他过了这么久之后第一天上班,但是工作相当繁忙,让他筋疲力尽。
  马丁·贝克打开冰箱,看了一下盒装牛奶、奶油棒和兰姆罗莎。——这提醒了他今晚回家之前要去采购一番,买些啤酒和酸奶。也许他早上不应该再吃酸奶了,那真的不怎么好吃,可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再找些别的东西当早餐。医生告诉他,他必须把出院后掉下来的体重补回来,最好再多几磅。
  卧室的电话响了,马丁·贝克关上冰箱,走进卧室拿起电话。是老人之家的碧尔姬修女。
  “贝克女士的情况恶化了。”她说,“今天早上她烧到了华氏一百零一度(摄氏三十八度)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下,先生。”
  “是的,当然。她现在清醒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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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五分钟之前醒来的。不过她很疲倦。”
  “我马上就过去。”马丁·贝克说。
  “我们必须把她移到一个可以就近观察的房间去,”碧尔姬修女说,“不过你先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马丁.贝克的母亲已经八十二岁了,她最近两年都住在老人之家的病房里。她的病拖了很久,刚开始只是轻微的头晕,日子久了,变得越来越严重,头晕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最后她变成半身不遂。去年一年里,她只能坐在轮椅上,到了四①兰姆罗莎(Ramlsa),瑞典兰姆罗莎出产的矿泉水。
  月底她已经无法下床了。
  马丁·贝克在自己慢慢复原的那段时间常常去探望她。眼见岁月和疾病逐渐使她的意识模糊,健康状态也越来越差,他的心也跟着痛苦起来。前几次他去看她,她都把他当成她的丈夫,而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二十二年了。
  看到她孤独地待在病房里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他感到十分心痛。刚开始出现晕眩症状时,她还出出门,有时甚至会到城里,只是逛逛商店、找找邻居或是打电话给几个仅存的朋友。她还时常到巴卡莫森去看英雅和洛夫,或是去找她那个独居在石得桑的孙女英格丽。当然,生病前她在老人之家也时常感到寂寥,可是只要她还健康,还可以走动,她偶尔仍有机会看到耄耋老人之外的事物。她还是会看报纸、电视、听广播,甚至会去听场音乐会或看场电影,她仍旧和周围的世界有所接触,也能够从中得到一些乐趣。可是一旦被迫隔离,她的心智很快就退化了。
  马丁·贝克就这样看着她变得日渐迟缓,对病房之外的生活失去兴趣,最后完全停止与现实接触。他想她内心一定有一套防卫机制,将她的意识束缚在过去,眼前的世界没有东西可以振奋她,让她回到现实来。
  她见到他似乎很开心,知道他是来探访她的。当他获知她平常是如何度日之后( 即使她还可以坐在轮椅上) ,感到非常震惊。每天早晨都有人帮她梳洗穿衣,把她放到轮椅上,然后让她吃早餐,之后她就独自坐在房间里。因为听力衰退了,她就不再听广播,阅读也变得很吃力,手则连针线都拿不稳。到了中午有人会送午餐给她,三点时,看护过来帮她脱衣服,把她放回床上,然后下班。再晚一点,有人会送点心过来,但她通常没有食欲,拒绝吃任何东西。有一次她告诉他,看护指责她不吃饭。可是这没什么,至少这还表示有人会来和她说说话。
  马丁·贝克知道老人之家人手短缺的情形很严重,护士和看护人员相当缺乏。他知道这些工作人员其实都非常和善,也很体贴那些老人——尽管薪水低得可怜,工作时间长得烦人一一他们依然尽力在照顾他们。他常在想该如何让她过得更舒服,也许可以让她搬到私立养老院,在那儿她可以受到更多的照顾。可是念头一转,他马上就了解她在这儿受到的照顾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他所能做的是尽量抽空来看她。
  他尽可能找寻可以改善母亲健康的方法,却发现有许多老人的情况更加悲惨。
  一个人如果又老又穷,而且无法照顾自己,就意味着以往那些活跃的日子已离你远去,你的自信和自尊一下子全都没了,最后注定要和其他老人一起在社会福利机构老死,一同享受孤独,一起等待死亡。
  现在他们甚至不称它为“福利之家”或“老人之家”,他们叫它“退休人员之家”或“退休人员旅合”,以掩饰他们是在非自愿的情形下被所谓的福利局强押到这儿的。而福利局的人根本就不想再管他们的死活。
  这是种残酷的刑罚,而他们的罪行只不过是太老了。一旦变成社会机器中那个磨损的小齿轮,你的下场便是被丢到垃圾堆里。
  马丁·贝克明白,无论如何,他母亲已经比大多数生病的老人幸福多了。她以前就有积蓄,不乱花钱,以免年纪大了之后成为别人的负担。虽然通货膨胀严重,她的钱大幅贬值,但她还是受到医疗照顾,有营养的食物可吃,而且在那间又大又清爽的单人病房里,还有一大堆她珍藏的物品围绕着她——至少她利用以前的积蓄能买到这么多福利。
  此刻,他的长裤在阳光充足的窗口下渐渐干了,那块污渍也几乎完全消失。他穿上裤子,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老人之家的花园面积很大,维护得也很好,里面有高大茂盛的树木,有深幽小径蜿蜒于凉亭、花圃和草坪之间。他母亲在生病之前,最喜欢依偎着他在这里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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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贝克直接走到办公室,可是碧尔姬修女不在,办公室空无一人。到了走廊,他遇到一名女佣。
  她端着盘子,上面有好几个热水瓶。他问她是否知道碧尔姬修女在哪儿。她用歌唱似的芬兰腔告诉他:碧尔姬修女正和一个病人在一起。他又问她贝克女士的房间在哪儿,她朝走廊另一端的一扇房门点了点头,便拿着托盘走了。
  马丁.贝克向房间里探了探头。这个房间比他母亲以前住的小,看起来也更像是病房,除了窗旁桌上一束他前两天带来的红色郁金香之外,四周一片雪白。他的母亲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每次他看到她,都会觉得那双眼睛变大了些。她的手正抓着床单,他站到床边,握着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 ”她气若游丝地说。
  “不要浪费体力说话,妈。”马丁·贝克说。
  他放下她的手,坐下来看着那张疲倦却镶着一双热切眼眸的脸庞。
  “你还好吧,妈? ”他问道。
  她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眨了一两下眼睛。她似乎连撑开眼皮也必须费尽力气。
  “我很冷。”她最后说道。
  马丁·贝克看了一下房间,发现床脚旁边的椅子上有一条毯子。他拿起毯子,盖在她身上。
  “谢谢你,亲爱的。”她轻声说。
  然后他又静静地坐着,看着她。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瘦小冰凉的手。
  她呼吸时喉咙发出混浊的声音。渐渐地,她的呼吸平息了下来,然后她闭上眼睛。他仍然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一只黑鸟在窗外唱着歌,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他轻轻放下她的手,站起来,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又热又干。他看着她,准备朝门口走去,这时,她张开了眼睛,望望他。
  “把你的羊毛帽子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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