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为什么要取消婚约?”
“不知道。”
“看来你家最近不太平啊。说起来我正想找你爸聊聊,有些事想问问他。关于那个被杀的古董商,听说他们是同学。”岳程冷静地说。
日期:2008…7…2 10:14:00
元元很不喜欢岳程这种充满怀疑的警察式口吻。她觉得他好像在说,邱元元,我怀疑你爸就是杀那个古董商的凶手,所以我必须要调查一下他,他最好老实点,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对他不客气。
呸!
“帮我去叫你爸一声好吗?”他道。
她仰起脸直视着他。
“同学又怎么样?”她朝他发起难来,“同学就是嫌疑人吗?同学就必须接受你的盘问吗?你凭什么拿这些陈年旧事来骚扰我爸?你别忘了,你在停职!你现在跟我一样,是个普通老百姓!一个停职的刑警,还想盘问我爸,难道你想让我证明你是个警察吗?做梦!我不认识你!”
岳程被这些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呆立在那里看着她,半晌,脸上才慢慢露出受伤害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我停职的事的?我好像没告诉你。”他低着头,手指摸索着他的笔记本,问道。
“昨天下午,我去你们警署找你时,看见了你的那张告示。”元元没好气地说。
岳程沉吟片刻,才开口:
“对,元元,我是被停职了,这没错,但我只是被停职,并没有被开除,只要我一天还在这个单位,我就仍然是个警察。”
他的声音很压抑,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被她打击得这么彻底。
她没理他,他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我有没有被停职,这个案子仍然是我的案子,不管你怎么想,觉得我急功近利也好,一心想往上爬也好,我都要把这个案子破了,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觉得一个人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注视着她,问道,“你说呢?元元。”
她没说话,但忽然想到,他的停职很可能还是因为陆劲。那天晚上,他没有带陆劲回警署,而是把陆劲交给了她,正是因为他的成全,她跟陆劲才有了一夜厮守的机会,虽然结果并不算美满,但已经是意外的礼物了。想到这里,她开始有点过意不去了。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听上去真的很不舒服,当然,也许这只是你的职业习惯……”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心想,你应该能听出来,我这么说,差不多就已经在向你道歉了。
可他好像并没有听出这层意思来。他说:
“元元,我只想向你父亲了解一些他那个老同学钟乔的事,如果这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也没办法,我是公务在身。至少我觉得那还是我的公务。”
看来,对岳程来说,停职是个大打击,元元现在很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
“好吧,对不起,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她又退了一步,她希望他能尽快忘记她刚才说的话。
但岳程没回应她这句明显的道歉,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说:“元元,我知道你非常讨厌我,所以办完这个案子后,我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我说到做到。”
这是一句废话,元元想,案子结束后,我本来就不会跟你再见面了,你干吗要刻意强调这点,而且说得好像要跟我绝交似的,难道我们是朋友吗?本来就不是朋友,绝交从何谈起?最令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他的这句话一旦被刻意强调后,就好像完全变了味。听上去怎么有点……那种意思。这时,一个想法从她的脑子里飞过,也许他……不会吧!
她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他眼睛里一抹还来不及掩藏的忧伤。
“我说到做到。”他低头又说了一遍,口气异常坚定。
难道他真的……她立刻被这想法吓住了,连忙自我安慰,应该不会,应该不会,他不像是会动那种感情的人,他不会是那个意思的。
“那我以后如果有事找你帮忙,你会帮我吗?”她决定再试试他。
他笑着把目光投向别处。
“你会找我吗?”他反问。
她摇摇头,道:
“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你工作太忙,还是不打扰你了。”
不知是为了避开他那失望的眼神,还是她自己的猜想,她很快向他挤出一个笑容,用轻快的口吻说:
“岳程,你要见我爸是不是?那我带你去他的书房等他吧。”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能把父亲当挡箭牌推出去?其实应该立刻把他赶走才对,现在这么做好像在补偿他,至少,她自己有这种感觉,真希望他能拒绝。
但他很爽快地说:
“好,请你带路。”
无奈,元元只好说:“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那句再也不见她的话后,岳程心情很低落,但同时又松了口气,他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这也是给他自己下的一个最后通牒,是的,办完这个案子后,他的确已经再没有见她的必要了,她一定会为此感到欢欣鼓舞,再也不用受他这个“臭警察”的骚扰了。相比被她驱逐,他自己先驱逐自己,至少保有了选择权和一点点自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他跟着元元来到一楼靠南的一个大房间,那是邱源的书房。
他无心观赏屋子里的各式古董和书籍,眼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自从刚刚许下那个伤心的诺言后,他就莫名地想多看她两眼。
“这就是你爸的书房?”他明知故问,其实他是想跟她说说话,因为只有跟她说话,他才有理由看着她。
“对。”元元瞄了他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爸平时都在这里接待他的朋友,他不喜欢在客厅会客。”
“我不是你爸的朋友,在这里等他合适吗?”他觉得自己很啰嗦。
“没关系。你是我的朋友。”她爽快地说。
这句话让他一愣,他差点忘了接下去该说的话,但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也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他现在只是想坐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喝杯啤酒什么的,他相信自己不是因为激动、感动或兴奋才产生这样的念头的,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她道,口气好像真的是他的朋友。
他点点头,客气地说:
“那我在这里等,麻烦你去叫他一声。”
“好,你等等。”元元说着正要出门,这时,从屋外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很大,书房门虽然关着,但岳程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邱源!你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你在开什么玩笑!”一个老年男子在愤怒地咆哮。
“老李,有些事,我不想再谈,免得我们彼此尴尬!”另一个也不客气。
听声音两人似乎是朝书房走来,岳程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元元迅速拉着他的袖子躲到了一个雕工精细的屏风后面。
“我们干吗要躲起来!?”岳程可不习惯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但被她拉来拉去,他心里又激起阵阵小涟漪,他不愿意承认那是开心,就算是“意外”吧。
“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元元低声道,她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瞄,“你放心吧,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有我们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可这个精致的镂金屏风看上去好像是透明的,岳程有点不相信,禁不住把手放在屏风上,想摸摸这质地,元元立刻低声制止他。
“别碰它,它是明朝的!”
岳程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明朝的?”
“嗯,是后宫里的东西,一面看得见,一面看不见,据说皇上就是坐在我们这个位置偷看妃子沐浴的。……唉,我干吗跟你说这些!”好像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元元懊恼地埋怨自己。
岳程却禁不住笑起来。
“皇上还用偷看?”
元元瞪了他一眼。
“反正,你不许碰它!它是我爸的宝贝!以后说不定还会传给我。那就是我的宝贝!”她说到这这儿骤然闭上了嘴。
书房门被“哐”地一下推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开衫的老年男人寒着脸,急步走了进来。
“他是谁?”岳程用口型问元元。
“我爸。”元元无声地用口型回答他。
另一个男人脸色铁青地紧跟着冲进来,他把书房门“砰”地一下关上。
“邱源,今天你要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有钱人怎么样?有钱人就可以这么无法无天,出尔反尔吗?!”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说着,把头上的帽子狠狠甩在沙发上。
“他是谁?”岳程用眼神问元元。
答案看来有点复杂,她试图打手势,但比划了一下,马上放弃了,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又觉得不安全,终于,她下了决心似的,凑近他的脸趴到他耳边,轻声说,“他是我妹妹未来的公公李岗,也是我爸的老同学,他们都是钟乔的同学,同一个古董小组的,我爸要解除我妹妹和他儿子的婚约。”
这句话昨为悄悄话来说,是长了点。但他意识到,她还是第一次跟他这么亲近地说话,他真希望她能再多说些,但可惜,她一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日期:2008…7…2 14:49:00
“听明白了吗?”她用眼神问他。
他点了点头。关于李岗、邱源、钟乔以及他们那个古董小组的事,陆劲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
这时,邱源说话了。
“老李,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们的婚约必须取消。你识趣的,就不要再问了,我们两个是多年的老同学,我不想彼此搞得很尴尬。”邱源在书桌后,稳稳地坐了下来,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
“邱源!你不就是嫌我们家没你家那么有钱吗?你是不是又为你女儿看中了一个更有钱的婆家?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孩子们会怎么想?你为了一己私利,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李岗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面容温柔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端来了两杯茶。
“她是谁?”岳程再次用眼神问元元。
“我妈。”她用口型回答他。
她的嘴唇真美,他看了它一眼,马上把目光移开了,他为自己这辈子只亲过射击比赛获得的奖杯感到遗憾。
“老李,你们慢慢聊啊……来,喝杯茶,有话好好说。”元元妈妈好像很害怕两个人会吵起来,她看看丈夫,又看看李岗,一脸的惶恐。
“你先出去。”邱源说,“我们两个要单独谈谈。”
“好,不过……元元她……”
听到这句,岳程的心马上紧张了起来。难道元元的妈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该死,如果被邱源抓到,那可就太了。我该如何解释呢?如果是陆劲,他还能说是在跟元元约会,但他呢?他该怎么说?说他在观赏邱家明朝的花屏风?
还是邱源的话救了他。
“淑娴!我现在不想知道元元的事,你先出去!”邱源不耐烦地对妻子说。
“可是元元……”元元的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马上就放弃了,“好吧,你们慢慢聊,有话好好说。”
元元的妈妈终于走出了书房。
岳程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元元,发现她好像跟他一样紧张。
也许她是在担心被别人误会她跟他有什么事吧!她一定非常痛恨这种误会,想到这里,他的心又黯淡下来。但他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马上对他说,岳程,满大街都有待嫁的年轻女郎,男人永远比女人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先工作再说!
“说吧,你为什么要取消婚约?”李岗的情绪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他平静地问道。
“我说了,你不要问,我也不想谈。”
“邱源!你这算什么!有什么不能谈的!”李岗的声音一下子又窜到了最高点。
邱源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邱源!如果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把你这一屋子东西全砸了!你信不信?我首先就烧了那个屏风!”李岗回身朝屏风的方向一指,岳程觉得就好像指在自己的脑门上,还好,李岗好像真的看不见他们。
“老李,你不要逼我,我是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有些事我不想点破!”邱源说。
李岗好像愣了一下,继而马上拉开嗓门嚷了起来。
“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好,你说,我不用你给我留余地!我要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你给我说!邱源,你今天不说,你就是我孙子!”李岗把邱源桌上的一摞书,猛地推到地上。
邱源扫了李岗一眼,没说话。
“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是不是?”李岗更加恼火,他抄起梨花架上的一个青花瓷碗就朝墙上砸去,那个碗顿时碎成了几片。
这下邱源也急了,他嚷道:
“李岗!你想干什么!那个碗……”
“那个碗很值钱是不是?清朝的?康熙的?还是雍正的?我砸了又怎么样?你不说,我还砸,砸到你说为止!我不怕赔钱!你信不信!”说完话,李岗双手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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