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歌·山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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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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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影飘拐了个弯,走进相邻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小童正细察着销魂手的双手,她轻微地呻吟了两声,手上完好无损,显是有内伤。伊人影飘不知就里,见状哼了一声道:“柳家庄也有高手?”

无命人两兄弟异口同声,“不是柳家庄的。”

“哦?”伊人影飘单眉突跳,像苍鹰见了猎物张开利爪,眼中掠过一道闪光。他把目光移向小童,饶有兴趣地问:“你看出什么?”

小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再一派轻松,叹道:“看来这个麻烦更大。对了,她肯吃东西?”

“自然。”

“还是你有法子,现下这个麻烦也交给你——伤他们的人居然会诗词剑法,这可有趣?”小童吸吸鼻子,耸肩又道:“反正我是糊涂了。”

伊人影飘的眼眯成一线,于缝隙里射出精光,一字一句慢慢地重复,“会诗词剑法?”

“是啊,你说卫伤斋的绝招有谁会使?我看,得回去问问他咯。自己人打起来算什么?”

“自己人?未必。这套剑法是他所创,却又不曾收徒弟。”

小童忽然想起什么,惊道:“不错。”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无命人和销魂手道:“你们好生休养,这事不怪你们,我会替你们说话。”

三人惶恐地退下。待他们走了以后,伊人影飘悠然坐倒,倒了杯酒,闭上眼尝了一口,舒服地叹出一声长气,“你明白啦。”小童的表情比他肃然许多,干脆利落地道:“归魂向他讨教过诗词剑法。”

归魂身为失魂和断魂的师弟,是灵山大师的关门弟子,为人精通医术,在江湖上和名医弹指生齐名。此人成名近二十年,向来神出鬼没,每次行医模样不同,究竟是老是小,从没人清楚。

“我知道。是他又怎么样?”

小童犹疑了一下,笑道:“既然你这样说,想是自己可以应付,我就不管了。”

伊人影飘嗤笑,“你又来了。”

“我是跟班,你拿主意我听着。归魂我没见过,万一打他不过,大好年华就此断送,何苦来哉?起码活到你的岁数,再去见阎王。”

“归魂很了不起么?没见过的人你也怕!”伊人影飘看他的眼神又飘飘的。

“嗳,说得对,我就是谨小慎微,才无事一身轻,好端端的活到如今。虽然没见过他,可另外两人你我都是熟的,究竟怎么样也不必多说。”

他言下所指的是失魂和断魂,伊人影飘无动于衷道:“你越说越远,是不是归魂尚不晓得,就被吓回老家,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和我齐名很丢脸吧?”小童涎笑。

“贫嘴。”

“我倒无所谓,有你一马当先,足可护我。嗯,如果那人真是归魂,你欲如何?”

伊人影飘慢慢喝着酒,慢慢吐出几个字:“和我们作对就得死。”眼中杀气森然而起。小童不觉打了个寒噤,躲开他的眼神,笑道:“你还是那么狂。”伊人影飘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一个小孩子……”

“啊哈,你又倚老卖老。我怕的不是归魂的功夫,而是……”他没说下去,伊人影飘接口道:“他若使起毒来,当真令人防不胜防。不过你要明白,他一心钻研的是医术,有断魂在,未必就怕了他。”

小童大摇其头道:“药物是救人还是杀人,只是分量有别,你我都是外行。说不定把毒酒当做美酒喝了,还要谢他。那时想等断魂来救,哈哈,只怕早到阴间了。”

“早知如此,今日就该你我去柳家庄会会他。”

小童突然说道:“他只用了一招。一招‘浣溪纱’逼得他们三人罢手,你以为如何?”

“不愧是灵山大师的关门弟子,很好。”他说得轻慢。

“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该不是回过灵山了吧。”

伊人影飘的眼里光芒一现,“回灵山?哼,回去过也好。”

“卫伤斋去了思故崖,闭门不问,归魂会不会和他一样?”

“若是一样,今日就不会来找麻烦。”伊人影飘摊开一双手掌,边看边道,“断魂和卫伤斋是一般态度,他们师兄弟三人各走各的,不是很好?一左一右一中,尽被他们占全了。”

“你是说,自己人要打自己人?”

伊人影飘依然看着手掌,似乎有看不尽的心事,“你糊涂了,归魂几时是我们的自己人?他救人,我们杀人;他行医,我们送终,始终是天壤之别。不知是杀人的功夫好呢,还是救命的本事厉害?”

“无论如何,他是灵山大师之徒。你我在灵山住过,总该顾念些香火情。”

伊人影飘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这么爱发慈悲,干吗不做和尚去?真是笑话。”

“哎,我不想做和尚,秋姐姐最讨厌和尚,见一个杀一个。再说我是个孩子,你总得让我留着点天良。”

伊人影飘哈哈大笑,“留点天良?相识多年,数你这句话最可笑。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看你如何积德行善,好到阎罗殿讨个差事做做。”

小童脸一红,露出害羞的神色,让人意识到他本是欢蹦乱跳的年纪。他不甘心地道:“我当然没你有本事,郡主两天未吃东西,让你说几句话就乖了,要是到阎罗殿,阎罗王准以一半天下恭迎。真奇怪,你很少对女人说话,不过要真说了倒都挺管用。”

伊人影飘淡淡地道:“要一半天下有什么用!”说完长长地叹息,小童心一紧,却听他又道:“整个天下我都不放在眼里。”他不愿让小童看到他的神情,很快站起身走到房外。

午后的阳光照得满园暖意。

光秃秃的树干上停着两只晒太阳的小鸟,时不时朝四周张望。伊人影飘吹了声口哨,双鸟扑簌簌惊飞而去,他仰头看着园边的高墙,看着悠悠蓝天,道:“好天气啊。”小童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他。

掠过高墙的小鸟找到一处安静的枝梢歇了口气,它们满足于此刻所待之地,红砖碧瓦,雕梁画栋,花花绿绿的色彩比起先的民屋明亮许多。一只鸟儿梳理身上的羽毛,正自享受间,冷不防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一个俊秀的少年把它攥在手心,举起来朝另一人炫耀,“怎么样?”另一只鸟吓得魂飞天外,嗖的飞离此地。对面那人尚未说话,身后陆续走到的一批下人赞不绝口地夸赞,那少年稍稍露出一丝笑颜。

对面那人挥手让手下止声,道:“金荟,你的身手是有长进,不过还是不如你哥哥。”金荟将嘴一撇,不以为然地道:“濂哥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哥哥那两下子,不见得多高明。”她意兴阑珊,手一松将鸟放走。

金濂使了个眼色,下人们俱都退下。他安抚地拍拍金荟,“我知道你有心事,来,我们好好谈谈。”金荟移开他的手,走到一边,掩饰地道:“我哪有。”金濂往远处的楼阁看了一眼,故意说道:“你午时拉我来此,见过了金逸还不走,不是有心事是什么?难道王府你还没待够?”盯着他的背影等着。

金荟转过身,逃不过他紧逼的眼神,叹了口气,“我只想多留一会儿。”金濂哼了一声:“要是若筠姑娘不在,你还会待么?”金荟的脸上像挨了一鞭,涨得通红,憋了片刻,方道:“你不和我一样。”金濂摇头,“她已是金逸的人,我可没兴趣。”

“说得好听。”金荟心中恨意突起,用力一拽树枝,扯下几根断枝丢在地上,使劲跺了一脚。“说来说去,是我们没能耐。你真能放得下?我才不信。哼,是我们抢不过他,没他有本事!”

金濂被他勾起心事,不由叹道:“我和你们不同,更没资格。她若仍在十分楼,大家都能见她,现下近在咫尺,反而远在天涯,竟难见一面。”他是安熙侯金放过继的儿子,到底隔了一层,自觉不能和金氏直系子弟相比,平时行事较为小心谨慎。

金荟冷冷地道:“昨日我大哥回府后,也是唉声叹气,我就看不过眼,你我哪里就比金逸差了?”说完朝周边看了看,又道:“罢了,还是回去,眼不见心不乱。你走不走?”

“不走也见不到,走了倒干净。他把她藏在天色阁,外面一圈机关,想进都难。”金濂颇多怨恨之色,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头颈,“上山打猎去,今日天气不错。打几只野味晚上下酒,胜过在这里生闷气。”两人一路又是妒忌又是自嘲,往王府外走去。

临近天色阁,但见遥遥碧水间长亭更短亭,掩映着一处宽阔的平台,上面坐落着一座楼阁。两人远远瞧了一眼,依稀有婀娜人影晃动其间,隔湖飘来细语声声,动人心弦。

天色阁内摆满了香草鲜花,竟把隆冬的寒冷驱得无影无踪。若筠倚在金逸怀中听他说笑,娇颜玉貌如解语之花,引得金逸满面春光,说不出的幸福之色。阁中四处摆满古玩玉器,珠光宝气逼人眼睛,若筠却瞧也不瞧,整个眼里只有金逸一人。

秋莹碧坐在一边,随时插上两句,始终不冷不热。忽然传来一阵铃响,金逸柔声对若筠道:“你稍等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若筠无限娇柔地坐起,甜蜜地点了点头。金逸刚走了一步,又回头对秋莹碧道:“秋老板,麻烦你照看她。”

他在家中看秋莹碧的眼神便与在十分楼不同,潜藏了热情的笑意。若筠瞧不见他目光时,他的眼神更是放肆。秋莹碧盈盈一笑,终于带了热度,又羡又怜地道:“世子真是会疼人,离开这半步都心疼如此。若筠是我带进来的,世子还有什么不放心?只管去罢。”

金逸微微一笑,盯着她深深地望了片刻,自然地将目光移向若筠,温柔地道:“我很快回来。”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天色阁。阁外下人等候多时,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说了几句话。

秋莹碧在阁内看到这一幕,回身说道:“这府里机关太多,连他们自个儿住得也不方便,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日不多,这些机关窍门你可记熟了?”她全是命令的语气,却见蓝飒儿软绵绵地依在桌边,拿起一只雕花酒杯玩了玩,放下后又拣出一枝瓶中的鲜花轻嗅。

“他会一一解释给我听,何必太急?”

秋莹碧心中不悦,白了她一眼,“真的想安心做王妃?好神气。”

蓝飒儿瞥她一眼,流出叫人疼惜的妩媚之态,哧哧笑道:“哎呀,我怎么配做王妃?有人比我更美貌更温柔,最适宜做王妃,可惜她怕和男人温存,只好让我鹊巢鸠占,享两天福气。”

“你越来越不像话!”秋莹碧脸色发青,快步走至她面前,扬手欲打。

蓝飒儿如柳絮被风一吹,忽地滑到桌子另一边,依旧笑道:“你别忘了,我什么武功都不会,伤了我,如何向世子交代?”

秋莹碧硬生生收好手掌,冷冷地道:“你也莫忘了,再激怒我一次我就回去,你们的死活与我全不相干。”她余怒未消正想泄火,听得噔噔的脚步声,金逸已返回阁中,不得不重新摆出个和善的表情。

一见到蓝飒儿,金逸便笑道:“若筠,来了位姑娘,说是十分楼的,你们楼里怕是都爱煞了你,凑了礼要给你,你说好不好?我让人带她进来,你先等等。”

蓝飒儿和秋莹碧相互看了一眼,她们知道十分楼绝不可能有人敢上雍穆王府。蓝飒儿故意又惊又喜,含羞一笑道:“她们太客气了。”笑容尚未逝去已变作忧虑,吞吐道:“不过世子是否记得,秋姐姐把我从奸人手中救出来到了十分楼,这才有你我今日的缘分,我也因此和她结拜为姐妹。那批奸人不肯轻易放过我,昨日又找到十分楼。要不是因为怕他们伤了各位贵客,昨晚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应付那个奸人的首领。如今既是在你的地盘上,世子一定要保护我和秋姐姐的安全。”

金逸一听便做出大丈夫的神色,把她的一双柔荑握在手中,道:“你的苦心我都明白,怎么又提起这事?我这里铜墙铁壁,即使一流高手也是有去无回。我已派人去查那批人的下落,定让你再无后顾之忧。”蓝飒儿就势靠在他肩上,怯生生地道:“我是担心送礼物来的那个人会是他人冒充,万一他们追到此地……”

金逸道:“不怕,只管让她上来。真是奸人一党,我自会叫她好看。”蓝飒儿挺直身,含笑道:“有你这句话,我真不怕了。”金逸执起她的手放于唇边碰了碰,蓝飒儿一笑,转过身去。

不一会儿,一女子的足音自远而近。金逸胸有成竹地看着蓝飒儿,手却放到了桌边一个突起的梅花图案上。蓝飒儿朝他的手瞥了一眼,仍是笑笑的,挪开目光去看来人。秋莹碧心中疑忌,待来人一现身,她见并不认识,即刻放了一枚暗器。

这暗器名叫“相思眉”,细微如沧海纤芥,遁入茫茫空中再无可寻。秋莹碧拿捏准了火候,将“相思眉”直射那女子的眉间,一旦射中了印堂,即便她有再强的功夫,一时三刻也难以出手。蓝飒儿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太性急,以金逸的道行虽看不出行迹,毕竟也该见机行事。

那女子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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