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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平凡又问,你说,这和老毕的太太有什么关系呢?
小许说,恰恰是有。那台仪器就是为她借的。不是咨询那边用的。老黄想利用咨询的借口,把仪器借走。懂了吧?毕太太因为乳腺病来过医院好几次了。连高院长都亲自劝过她做手术哪。
他和毕太太真的好吗?
小许说,当然。
鲁平凡说,好了三十年,也不容易啊。我都挺感动的……
奶奶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小许不说话,回避地看着奶奶。
鲁平凡起身说,以后的结果,就要看法院的判决了。我们俩的工作到此结束。我该走了。
小许说,我送送你。
到了门口,鲁平凡伸出手,小许也伸出手,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鲁平凡苦笑着说,再见了!也许,以后我就没有借口再给你打电话了。
小许说,给我打电话还用借口吗?
这时,奶奶在她身后说,那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天天在家哪……
说完,三人一起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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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十、
这天下班前,外科主任刘家明给许蕙云来了个电话。刘家明说,小许,今天晚上有事吗?陪我去一个饭局吧。
小许说,真是不巧,刘主任,我得回我奶奶家,她有些不舒服。
刘家明说,老人嘛,不舒服和得病还是有距离的,吃完再去也来得及。而且这次是我请客,不是人家请我。我真的是没人可求了,否则,我哪敢劳驾你呢?
小许一听,忙说,这我可担待不起,您是我的老主任,我要不是真有事……好吧,那我陪您去吧。
刘家明说,主任就是主任,还什么老不老的?我才四十多岁,正当年的人,真是活活让你们这些小丫头给叫老了!
整形医院里几年来形成一种风气,凡是一些主任、医生们吃请的时候,都要带上一两个小护士作陪,一是为了避免和病人家属没话说的尴尬,二是为了说明清白——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小许自从分到外科,就常常被带去参加这种饭局,数刘主任带的次数最多。后来调到医务处以后还去过几次,再后来就渐渐少了。因为医务处主任老黄正式和她谈话说,她目前的身份已经不适合这种场合了。
刘主任的车就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许蕙云下到一楼,却意外地在大厅门外遇见了高长河和他的妻子刘红卫。几天不见,眼前的高长河头发竟然全白了。她心头突然一疼。刘红卫先看到了小许,就谨慎地冲她笑了笑。
许蕙云只好过去与她握了手。
高长河诧异地问刘红卫,你们怎么认识?
刘红卫说,出事那天,我们聊过。……叫小许,是吧?
许蕙云腼腆地点点头。
高长河扬着头并不看她们,说,让小许走吧,她还有事呢吧?
刘红卫客气地说,再见,小许,等事情过去了,到我们家去玩。
刘家明正在停车场他的车旁向她招手。许蕙云向他走过去,身体渐渐变得僵硬,相信高长河的目光就在她身后追随着,也已看了个一清二楚。刘家明果然把手更高地扬了扬,可能是在向高长河打招呼。她没敢回头,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她进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自己撞上车门。车子一溜烟地驶出了院门。
在车上,刘家明说,看看高长河丢盔卸甲的样子!谁还能想到一个月前他怎么收拾我们科的那个威风劲儿!
小许不明白,问他,他怎么收拾您了?我怎么没听说?
刘家明笑了笑说,要是谁收拾谁,能让人看出来,那就不是高手!
许蕙云说,瞧您说的,有那么黑吗?
刘家明一打把,从医院门前的小街拐上了市里最宽的一条马路,号称小长安街的市府大道。路过市政府门口的时候,他用下巴指了指,说,你说没那么黑?那是你还没进到权力中心里边去……
权力中心?你是说抢官?
抢官?何止!副局长顾凶杀局长的,都有,没看报?
没看。许蕙云说,不过,我觉得高院长还不至于,他挺好的。
刘家明说,当然好,他就是对女的好,甭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胖的瘦的……
小许说,哎呀,难听死了。
刘家明继续说,……本来我想把你往外科护士长上培养的,可是他偏偏把你调到医务处给那个老黄当部下了。说着,刘家明就笑了,接着说,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明白?可惜他这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呀……
许蕙云一听就不高兴了,说,哟,刘主任,您说谁是鸡嘛?
错错错,我说的不是谁是鸡,而是他想做的那么一件事……
小许还是不干,追着问,那我就是米了?
还是错错错,而是……而是什么我也忘记了,反正不是冲着你去的。小丫头,净是小心眼儿!
小许说,你说溜了嘴啦吧!还不承认!?
刘家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总之,老黄那个家伙是不会让他占什么便宜的。是不是?老黄对你怎么样?处处都替你挡着吧?时时刻刻看着你吧?
小许不语。
刘家明又说,好好好,……别生气了,真的不是冲你去的!
这天刘家明请的客人是省第一医院的泌尿外科主任马立言。十年前刘家明在省里进修的时候,马立言也是个青年医生,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宿舍,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十年里,两人也偶尔见面,但常常是在一些大的场合,不便深谈,只够互道平安的。这次是马立言到此地帮助一家医院做个大手术,提前一天到达,第二天一早就动手,做完就走。两人见面的机会只有今晚。
刘家明去宾馆接马立言。马立言一上车就笑骂道,你小子一看就是拿了黑钱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着车到处跑!
刘家明说,这你就说错了,我们医院谁都知道这是我老婆炒股挣来的钱,她已经炒了好多年了……
马立言接着他的话说,对,连我也知道,从你拿第一笔红包起,她就开始炒股了……
说完,两人一齐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许蕙云虽然进医院时间不算长,但是医生拿红包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而且假如没有上面的硬性检查,或者患者告状的话,医院方面也不愿多管,因为很少能抓到证据。她在外科时,短短一年里听的见的都太多了,老护士们的愤怒从最初对医生的怠慢已经变成了对病人的怠慢。后来,由于医院里各方面关系都极度紧张,院方今年才开始采取了更加市场化的手段,开放搞活,给了各科室更多的自主权,多劳多得。医生护士们的收入开始普遍增加了,服务态度才又好了一些。
三人到了市里最好的风味酒楼,上到二层,里面还没上客,他们就找了一个临窗的角落坐下来。服务生送上两碟小菜,油炸花生米和盐渍螺蛳,说是送的。
刘家明等服务生一转身,小声说,什么送的,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马立言遂说,那你也不对,就算是你的羊毛,人家要是不送不也就不送了吗?
刘家明笑说,你的意思就是说,怎么也是白来的,对吧?
小许要了一壶*茶。
马立言一听,立刻说,这位……小姐还是女士……意思很清楚嘛,就是不和我们一起喝酒喽?马立言对小许的存在似是视而不见,也好象是为了尊重刘家明的隐私,见刘家明不主动介绍,他也不问,直接就当成了小蜜看待。
刘家明立刻解围道,对对对,她随意,咱们俩喝,这回得喝够了啊。
马立言说,我到现在还是不怎么能喝。记得老主任说的吗?外科医生是要献身的,一是不能喝酒,二是不能多过性生活……
两人大笑。刘家明说,记得记得,说是喝了酒手会抖;睡了女人眼会花……你小子不喝酒,不至于也不睡女人吧?那当你老婆可太清闲啦!
两人又笑。马立言说,我的体会是,女人不但不能少睡,而且还得多……
他一眼就发现许蕙云不高兴了,立刻打住。其实许蕙云并没有表现什么不快,只是她走神了,把眼睛瞟向了窗外。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高长河。他在性生活上的保守恐怕也是因了这类训导的缘故。刚才他的一头白发让她真正吃了一惊。他的背好象也弯了,神气更是暗淡了许多。以后会怎么样呢?她和他的感情会不会就此无疾而终?
刘家明忙说,说别的,说别的。
马立言由此把话题转换到了整形医院最近出的事故上。他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你们医院的这次事故算是出名了啊!
刘家明说,哎哎哎,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吃咱们的,喝咱们的!
许蕙云几天来耳朵里装的也全是事故,烦也烦够了,也没什么兴趣再谈这个话题。可是这时,她耳边突然听到马立言也提起了那个敏感的名字——追光!
马立言说,怎么没关系?不就是那个追光吗?……什么追不追光的?不就是叫范贵元吗?后来叫了什么追——光!那天我看电视,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年不是你给他做的包皮手术吗?
刘家明喝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地答应说,是吗?
马立言说,是——妈?不是妈,还是爹呐!当然是他啦!记得他那时候的女朋友还来过吗?专门找主任,问手术以后会不会影响性功能?还问那个玩意儿会变长还是变短?你能忘了?居然!
刘家明酒已上脸,眼睛红通通的,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再说,还是个死了的人!咱们说点别的不行吗?
好好好,马立言好脾气地答应了,转了话头,说,还记得你在的时候,有个小护士姓徐的吗?——她死了。知道为什么吗?——贩毒吸毒。知道她卖的是什么吗?——杜冷丁……
小徐?那个洋娃娃?!……傻!真他妈傻!刘家明猛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反应激烈地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那种傻事!……她当时多漂亮啊!真是漂亮啊!怎么说都不过分哪!比当今所有的大明星都他妈漂亮……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说着,说着,刘家明突然哭了出来。
马立言说,得了,得了,我早就知道你看上人家了。可惜您老兄的户口是外地的呀!如果她当初跟了你,现在也不至于呀!顶多就是假装炒个股呗!
刘家明一听,不禁破涕而笑,说,好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