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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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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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眨着长长的睫毛,期待地望着我。恍惚地想,少见男孩子有这样一对美目,真不忍心拒绝这样一种眼神,可是我哪里又有能力去承担这样一份深情?元宸象一株多年生的藤萝一般,已经密密地缠绕在我心上,根本无法摘得干净,我不能拿这样的一颗隐伤的心,去面对小焕的纯粹。不能给予同样的,怎能坦然接受?

  我看到那闪动着激情的眸子,在我的婉言拒绝中象烛火般暗了下去。

  心中一阵痛。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心疼。

  回到小城,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小城的年味很浓,尽管天寒地冻,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红红火火的劲头。奶奶在楼门前迎我,我扑上去抱住她使劲亲,奶奶气色很好,恢复了原来的红润,她见我第一句话却是嗔怪:“为什么不把那男孩子带回来给奶奶瞧瞧?”

  我咋舌,奶奶似乎有一对火眼金睛,什么都能看到一样。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回到家里,我把这几个月的经历细细地和奶奶说了,包括张裕妃的事情,她微微蹙眉,说了一句:

  “这种人养的鬼物,比鬼精明,比人邪性,最难惩治!”

  还想再问,突然传来敲门声。是邻街小吃店徐老板的媳妇赵婶。

  赵婶一进门,就死死抓住奶奶的手:“仙姑奶奶,快救救我家老徐吧!”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来。

  徐老板我常见,是个邋遢的矮男人,总是穿着印有“轴承二厂”的工装,那是他从前工作过的地方,赵婶年轻时是纺织厂的女工,这样的组合当时是很时兴的,我小时候也常见不算邋遢的徐叔用自行车带着还算秀气的赵姨扬长而过,那真称的上是甜蜜的生活。可是没想到,轴承厂和纺织厂养了两个大贪污犯领导,尽管事发后都哐啷入狱,但厂子象被掏空的大象一样,轰然倒塌,留下几千上有老下有小的工人等待安置。那段时间,小城的上空都是工人师傅的叹息声。徐老板夫妇不幸双双下岗,两口子在家抹了一夜眼泪,也打消了上吊抹脖的念头,把儿子寄养到农村老家,白手起家地开了个“香喷喷”小吃店。十年下来,凭着起早贪黑的辛苦操劳,竟然也将孩子送进了大学,日子也渐渐宽裕起来。

  苦了这些年,徐老板只有一个心头好:老白干。每天如果不抿一口,晚上断然睡不着觉。赵婶心疼丈夫,从不阻止,还经常亲自下厨炒点小菜,给徐老板多斟几杯。穷人家的女人懂得体恤,自己再省,不省当家人的。

  这天晚上两口子边拉呱边喝老白干,回首往事,说起这些年的艰辛,两双都是老茧的粗黑的手握在一起,唏嘘不已。

  酒至半酣,徐老板非去屋外老梨树下撒尿。痛快完了,系好裤带,突然看见梨树后闪出一个红衣黑裙的女人,那张白嫩的俏脸活生生就是狐狸精转世,说不出的妩媚和勾人。人说酒后起色心,徐老板倒没动什么歪念,但眼睛是拔不动了,直勾勾地看着那女人对他抛了一个媚笑,一扭水蛇腰,便朝街口走去。徐老板象是中了魔一样,跟在那女人后面,看不够她那乌黑的发髻、藕节般的脖颈,浑圆的臀部把个黑罗裙撑得要裂开一般,那姿态风韵,真是从没见过的*人儿,一看就不是小城里的人,不知是过路还是投亲,那女人还提了个精美的小箱子,很是宝贝的样子。

  走到出城的岔路口,那女人突然停步,把小箱子放在地上,伸伸细腰,似是而非地望望跟在后面的徐老板,然后朝着城边的小树林走去。徐老板唤了一声“你的箱子”,那女人没听见一样,步子倒越发急了。徐老板寻思那美妇人一定是和自己一样,找地方解手去了,心里痒痒的,咽了口唾沫,但一想到家里的赵婶,还是按捺住了心乱,老老实实地守住她的小箱子,心想一会等那美妇人回来,必定对自己千恩万谢,那时再好好看看她那漂亮脸蛋。

  但是时间慢慢过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徐老板心里烦,莫不是那女人已经走了?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竟然扔在路上不管?他打着酒嗝,打开锈着金线银线的箱盖,看到里面竟然放着个黄灿灿的金镏子、还有几件漂亮的银首饰、一百元的钞票。底下一个蓝布小包,里面放着花粉和香灰,这也是女人用的东西么?徐老板仗着酒劲,心一横,心说东西是女人自己丢在路上不要的,怪不得他。这些金银首饰正好送给老婆。钞票用来打酒喝。这么想着,徐老板便喜滋滋地把箱子提回家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再看一眼那漂亮的女人。

  回家后,赵婶只听他说,真以为交了好运,捡到了路人丢失的财物,尽管心里也有点忐忑,但还是禁不住一时财迷,戴起金镏子美起来,并把那小香包胡乱地扔进了垃圾桶。想不到半夜里,徐老板做了一梦,梦到一个一尺来高、穿红衣裤上下跳走的小孩,怒气冲冲地说自己是金蚕,来到他家本来可以帮他暴富,却被丢到了臭轰轰的垃圾桶里,非要让徐老板知道自己的厉害。徐老板惊厥而醒,突然腹痛难忍,肚子迅速膨胀得皮球一般。他悔不该一时起贪,这才把小箱子的来由细细和赵婶说了,再赶忙去找那小香包,早叫剩饭汤水浸泡得又脏又臭。夫妻两个知道大难临头,抱头痛哭。挨了一夜,赵婶才想起从前听人说过,夏老太太是仙姑转世,专降妖魔鬼怪。这才抱着一线希望登门求救。

  奶奶听罢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徐老板中的是“金蚕蛊”。这本来是南方的黑巫术,那美妇人便是养蛊人,她这是不想再供养了,便出来“嫁金蚕”。只是奇怪她居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嫁金蚕”,不懂蛊术的人带走“金蚕”,一旦供养不好,便会招来灾祸。中了金蚕蛊毒,便会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后流血而死。

  真是害人啊。

  奶奶安慰痛哭不止的赵婶,然后对一边发呆的我说:“交给你来治,行吗?”

  “我?”我瞪大眼睛,但在奶奶的目光中,看到了足足的肯定和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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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补充了(64)
我担忧的并不是徐老板身上的蛊毒,而是他家里落地生根的金蚕娃娃。卜经上说,金蚕毒是蛊毒里最为顽固的一种,喜吃人,一旦供养,每年要吃一人,刀砍不死,火烧不绝,但最畏头嘴似鼠,身有箭芒的刺猬,民间对蛊毒的治疗方法多用刺猬添加雄黄、蒜子水煎吞服;卜门治蛊则是通过卜师自身的功力,以符咒驱逐。可是如何根除养蛊人家里的蛊?不得而知。

  一进徐老板家,就听见哦哦啊啊的呻吟,伴随着几声难听的抽泣,那声音又窝囊又绝望。徐老板抱着滚圆的肚子缩在床上蠕动,就象一只大豆虫。看见我们进来,扭过一张蜡黄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企盼。

  环顾四周,屋子里阴气寥寥,却邪气浓厚,耳朵里竟能听到一种轻微的异声,类似金属片的颤动,似乎从墙角那边传过来。先放放那小毒鬼,我转向床上的徐老板:“徐叔,你转过身来,坐直了。”

  “仙姑奶奶,莫叫小孩子玩耍,我就要死了,快救我!”徐老板没有听我的,却向奶奶那边爬了一步。

  赵婶忙上前扶住他,低声说:“当家的,名师出高徒,仙姑祖孙俩一起来治你,听话便是。”

  奶奶也点点头:“你放心,我孙女懂得如何做,你先坐直身子,她才能作法。”

  徐老板有点不情愿地照做了,一边唉呦一边偷眼打量我,满肚子的狐疑。

  我心里好笑,却不敢分心,集中意念,先打出一张“定魂符”。所谓“定魂符”,本来只是一张普通的黄符,但是施了“定魂咒”后,既可避免作法中误伤人的性命,也防备邪物逃脱时报复*。

  紧接着再跟上一个“引毒针”。这“引毒针”是夏家独门卜术,用手诀聚集意念于一点,似一根无形的钢针,可循入中邪者体内,将那邪物悉数引出,再由卜者处置。可以说,“引毒针”非常考验卜者的功力,内力不够强大,则难以将邪毒引出,即便引出也无法绝杀,反被其害。

  这个手诀刚刚学了几遍,还不熟练,但是我并不胆怯,从容施展。在卜学中,不同法术变化的只是形式,都可融会贯通,卜者自身的功力和意念的通透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少顷,徐老板慢慢张大嘴巴,一股浓浓的“黄烟”从他嘴里冒了出来,细一看,是密密登登的虫群,那毒物表皮蚕金色、贼头贼脑,嘴脸凶恶,尽管被“引毒针”聚集在一起,但随时都会伺机反扑。徐老板的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一脸的惊骇。赵婶则在一边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奶奶静观其变,能感觉到她正运气,也许以防万一想助我一臂之力。

  不敢轻视那毒金蚕,我集中所有意念和内力,将细细十指摆出一个莲花式。此时“黄烟”已经完全离开宿主,团团将我围在中央。

  在那一瞬,我想到了我的祖先,只有深入体会《夏氏卜经》的精髓,才能感受到那传承了上千年的卜术文化的博大精深,当我的祖先应对人世间千奇百怪的妖魔鬼邪的时候,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奶奶说,“卜”源于“巫”,但高于“巫”,因为正气浩然,使命已然。也许正是因此,所以卜者才会用“引毒针”的手法,将危险引向自己。

  我闭目沉气,用意念和内力将我面前的空气凝聚起来,感觉那团空气变化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大银锭,接着指变心动,打出“散珠手诀”。只见那空气立即被分割成千百个小珠,流弹一般分射出去。几乎是同时,那些金蚕毒虫已挣脱了“引毒针”的控制,凶狠地张嘴朝我扑来。但首先咬住的却是那坚硬的小珠,小珠骨碌碌滚入毒虫体内,随着我最后一个手式的完成而炸开。那爆炸声微小而清脆,就象豆荚成熟时裂开的声音。但却足以将那些毒虫炸成碎片。浓烟终于消失了,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惊喜的众人,微微一笑。我知道刚才交锋的一幕无形无声,完全是卜者意念的较量——我做到了。

  徐老板夫妇的千恩万谢自不必说,奶奶小声说了句“干的漂亮!”让我最为开心。就在这时,那金属片颤动的声音又隐隐传来,我心里一沉,循着声音追到灶房里。果然看见一个一尺来高的红衣小孩,长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但看那面目,鬼精鬼邪,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一对星点眉耸的老高,正坐在灶台上生气。他手里有一个金色的小篦子,不住地用手指拨弄着。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你厉害,别人只懂得医人,你却除了我的虫儿,害我下不了蛊。但是你以为他们不怕我,就不会供养我么?”那红衣小孩并不动嘴,却把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心里一惊,这金蚕毒娃也善用意念,已经十分了得。

  “你就不怕我连你也杀了?”我口气强硬,实际上是吓唬它,卜经上早写明,“蛊”可复生,无法绝杀。

  那小毒娃不以为意,只顾自己手里玩的高兴:“你知道我是死不了的,何况我现在身上无蛊,不是鬼不是邪,你的法术起不了作用了。”

  我有点无奈,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奶奶已经跟了过来,小声问:“看到金蚕了?”

  我点点头,正想问她对策。想不到奶奶并不多说,拉着我便离开了。

  回到徐老板夫妇身边,奶奶叮咛:“蛊毒已除,但那金蚕娃娃还在,尽管他现在只是一具空壳,已不能下蛊害人,但还是把你当作蛊主,会想尽办法诱惑你。记住无论他说什么,无论怎样,你们都不可供养他,要一直饿着他,没有供养他便不能再生蛊毒,也就无害了。”

  赵婶急切地问:“那请仙姑奶奶把这小魔头赶走吧,我家可不敢留他啊。”

  奶奶无奈地摇摇头:“金蚕赶杀不绝,也不会更换蛊主,只有你们坚决抵制才是克制它祸害的唯一办法,切莫助纣为虐。”

  “我也象那女人一样,把这小鬼嫁了如何?”徐老板转着眼珠说。

  奶奶赶紧摆摆手:“咱们北方很少有人懂得这种邪门蛊术,你这不是‘嫁祸’别人吗?”

  看着满脸担忧的夫妇俩,奶奶故做轻松地笑笑说:“其实,只要你们牢记,不理会他,不受他诱惑听他指派就好,一切还都和往常一样,不碍事。”

  想不到出了徐老板家,奶奶却重重叹了口气。

  “奶奶,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我轻轻揽住她的胳膊。

  “尽管谁也改变不了蛊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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