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雾夜,高曼神父被请到附近一位垂死的妇女的床边。那个女人跟一个犯罪组织有关,最先她并不知道,可是后来终于有些事使她怀疑事情相当严重。那个组织专门替人除掉眼中钉——不用说,费用当然很高。”
“这也不是新鲜事了,”威纳博喃喃道:“美国就——”“喔,可是这个特别的组织还有一些很不可思议的特性。
首先,他们杀人的方法是用所谓的心理手段。据说每个人都有一种死的意愿,只要加以刺激——”“那个人就会自杀?巡官,请恕我说一句,那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自杀,威纳博先生,是自自然然地死掉。”
“算了,算了,你难道真的相信?这可真不像我们精明警官的作风啊!”
“据说,这个组织的总部是一个叫‘白马’的地方。”
“喔,我有点明白了,就因为这样,你才会到我们这个乡下小地方来,我的朋友是塞莎·格雷,还有她那套胡说,真是的!我从来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不是相信那一套,可是那的确是胡说!她有个傻兮兮的灵媒朋友,还有本地的女巫替她煮饭,(她居然敢吃,真是勇敢——汤里随时都可能有毒胡萝卜汁!)她们三个人在本地可是相当有名。当然,她们实在有点顽皮,可是苏格兰警场或者派你来的什么单位,总不至于把这些当真吧?”
“我们确实很认真,威纳博先生。”
“你们真的相信塞莎胡乱念些东西,西碧儿陷入恍惚状态,贝拉使使巫术,就能让人死掉?”
“喔,不,威纳博先生,死亡原因没那么复杂——”他顿一顿,又说:“真正的死因是铊中毒。”
有一会儿很短暂的沉默——
“你说什么?”
“毒药——铊盐,非常简单。不过需要一点掩饰,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假冒的科学、心理学背影——充满了现代术语,又用迷信来加强它的力量。所以这么小心计划,只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不至于发觉只是单纯地用毒药杀人。”
“铊,”威纳博先生皱眉道:“我好像从来没听过。”
“是吗?通常都用来制造老鼠药,有时候也用来医治儿童的癣玻很容易就可以弄到。对了,府上的园艺工具小屋有个角落就塞了一包。”
“‘我的’园艺工具小屋?听起来好像很不可能。”
“可是的确有,我们已经拿了一些去化验——”威纳博变得有点紧张。
“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是吗?你是个相当富有的人,对不对?威纳博先生。”
“那跟我们所谈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想,国税局最近大概请教过你一些麻烦的问题吧?
我是指收入方面。”
“住在英国,最头痛的事就是纳税制度,所以最近我正在考虑搬到百慕达去。”
“我想你暂时大概不可能去,威纳博先生。”
“你是在威胁我?巡官,要是这样——”“不,不,威纳博先生,我只是表示一点意见。你要不要听听这个小犯罪集团怎么发挥作用?”
“反正你已经决心要告诉我了。”
“这个组织很有规律,财政细节由伯明罕一位被取消律师资格的布莱德利先生安排。有兴趣的顾客先到他办公室谈好条件,也就是说,双方约定好赌注,打赌某人在某一段时间内是不是会死。通常,布莱德利先生对他所预测的事都很有信心。顾客则抱着更大的希望。布莱德利先生赢了之后,对方必须立刻付钱——否则就可能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布莱德利先生的工作就只有一样——打赌,很简单,对不对?
“接着,顾客就去拜访‘白马酒店’,塞莎·格雷和她的朋友就演出一幕戏,通常使顾客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现在我要说到这些烟幕背后的简单事实了。
“有些妇女受雇给一家消费者调查公司到某些地区做问卷调查:‘你喜欢哪种面包?府上用什么牌子的卫生用品、化妆品?’反正现在一般人已经习惯回答问卷了,所以通常不会反对接受调查。
“于是,就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简单、大胆,而又成功!这个计划中唯一执行行动的人,也就是想出这一切的创始人,有时候会打扮成大厦门房,有时候是查瓦斯表或者电表的人。无论如何,他身上都会有适当的证件,随时可以拿给别人看。不管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真正的目的都很简单——把借着问卷调查知道被害者所用的某种厂牌东西,换成类似有毒东西。完成工作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在附近出现。
“最初几天,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被害者迟早会露出一些生病的症状。虽然找医生来看过,可是却看不出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也许会问病人吃或喝了些什么,但是却不会怀疑病人用了好几年的一般私人用品。
“现在,你知道这个计划有多美妙了吧!威纳博先生。
唯一知道这个组织的领导人做了些什么事的人——就是那个领导人自己,任何人都没办法泄露他的秘密。”
“喔,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威纳博先生愉快地问。
“我们怀疑某个人的时候,总有办法得到确定的答案。”
“是吗?譬如什么方法?”
“当然不必完全用到,不过例如照相机就可似。现在有很多精巧的发明,可以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拍下他的照片。
譬如说,我们有几张很好的照片,照的是一名门房,或者查瓦斯表的人。虽然那个人有时候戴假胡子,有时候装上不同的假牙等等,可是还是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了——先是凯瑟琳·柯立根(化名马克·伊斯特布鲁克太太),还有一个叫艾迪斯·冰斯的女人。辨认别人是件很有趣的事,威纳博先生。
譬如说,这位奥斯本先生就愿意发誓,十月七日晚上八点左右,他亲眼看到你在巴顿街跟在高曼神父后面。”
“我的确亲眼看到你!”奥斯本先生俯身向前,兴奋地说:“我形容过你——形容得一点都没错!”
“也许形容得太正确了,”李俊说:“因为你那天晚上站在你药店门口的时候,并没看到威纳博先生——事实上,你根本就没站在那儿!你跟在神父后面,等他走到西街时,就杀了他……”沙乔利·奥斯本先生说:“什么?”
也许会可笑,不,本来就很可笑!惊愕而下垂的下巴,目瞪口呆的模样……“威纳博先生,让我向你介绍沙乔利·奥斯本先生,他本来是派丁顿区巴顿街一位药店老板。要是我告诉你,我们在监视他行动的这段时间中,发现他曾经不智地在府上放园艺工具的小屋中,悄悄放了一包铊盐,你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本来他不知道你的行动不便,所以就诬指你是凶手,非常自得其乐。可是他既顽固又愚笨,所以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误。”
“笨?你敢说我笨?要是你知道——要是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我——”奥斯本愤怒地颤抖着。
李俊仔细地打量他,那神情使我想起一个渔翁提到鱼的神情。
“你不应该有意表现得那么聪明!”他责备道:“要是你就那么静静待在你店里,随我们去做,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依照我的职责提醒你,你所说的任何话都会被记录下来,而且就在这时,奥斯本先生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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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酒店…24
白马酒店
第二十四章。
(马克·伊斯特布鲁克笔述)
“李俊,有好几件事我想请教你。”
正事忙完后,我终于抓着李俊一起坐下,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大杯啤酒。
“不错,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想你一定觉得很意外。”
“当然!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威纳博身上,你一点也没暗示过我。”
“我没办法给你暗示,伊斯特布鲁克先生。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好办,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多少根据,所以必须靠威纳博先生合作才能完成。我们必须把奥斯本弄得心花怒放,然后忽然攻击他,希望他会崩溃,结果果然有效。”
“他疯了吗?”
“我想已经差不多了。本来当然没有,可是后来却发生了一点改变。杀了人之后,一个人往往会觉得自己比别人了不起,像是全能的上帝一样。可是事实上不是,只是一个被人发现的肮脏、卑鄙的东西。等到忽然面对现实时,就再也没办法承担了。会尖叫、吹牛,说自己有多聪明,有多大的本事,做了些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不是吗?”
我点点头,说:“原来威纳博也参加了你分配的角色,他喜欢跟你合作吗?”
“我想,他觉得很有意思,”李俊说:“而且他很鲁莽地说,一次好的改变,就该得到代价。”
“喔?那是什么意思?”
“噢,我不该告诉你,”李俊说:“这不在笔录上面。
大概八年之前,发生了一连串银行抢案,每次的手法都一样,可是歹徒偏偏每次都有办法逃脱。负责策划的人实际上并没有参加行动,结果他还是分了不少脏款。我们虽然有些疑犯名单,可是始终没办法证明,那个人实在太狡猾了,尤其是在财政方面。他非常聪明,不会再尝试这种方法发财。好了,我不多说了。他是个聪明的骗子,却不是杀人凶手,他没有杀任何人。”
我又想到沙乔利·奥斯本,“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怀疑奥斯本?”
“噢,那是他自找的,”李俊说:“我不是告诉过他吗?
如果他静静坐着,什么事都别插手,我们绝不会怀疑那位可敬的药店老板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可是有趣的是,凶手偏偏做不到。本来他们可以坐在家里,安然无事,可是他们偏偏过不惯安逸的日子。我真不懂是为什么。”
“死的意愿,”我说:“跟塞莎·格雷的理论殊途同归。”
“你越早忘掉塞莎·格雷女士和她告诉你的那些事,对你越有好处,”李俊严肃地说:“不,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凶手觉得寂寞,认为像自己那么聪明一世的人,居然没有可以谈心的对象,真是可惜。”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我说。
“喔,从他一开始说慌,我就怀疑他。我们要求那天晚上见过高曼神父的人跟我们联络。奥斯本先生跟我们联络了,他所说的话明明就不是真的。他说他看到一个人跟踪高曼神父,而且形容了那个人的长相,可是像那种雾夜,根本就不可能看清街对面一个人的五官。也许他从侧面看到了鹰钩鼻,却不可能看到喉结。否则就太假了。当然,他说这个谎并不一定有什么恶意,也许只想让他自己显得重要,很多人都是这样。可是这么一来,我就开始注意奥斯本先生,他也确实是个奇怪的人。一开始,他就告诉我很多关于他自己的事,实在很不聪明。他让我觉得他一直想做个比目前更重要的人,他对他父亲旧式的产业不满意,曾经到舞台上碰过运气,不过显然没有成功。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指导。
谁也不能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他说想到法庭上指认杀人凶手的话,也许是真心的,他一定一心朝那方面想。当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到,如果他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大罪犯,却又聪明得不至于受到法律的制裁,那岂不是更美妙。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回过头说,奥斯本对他所看到的那个人的形容很有意思。看起来,他所形容的的确像是他亲眼见过的某一个人。你知道,要形容一个人的眼睛、鼻子、下巴、耳朵等等,实在非常困难。要是你试试看,就会发现自己正在下意识中描述一个你在某个地方——火车或者公车上——见过的人。奥斯本所形容的人,显然长相非常特殊,我相信他一定曾经看见威纳博有一天在伯恩茅斯坐在汽车里,并且对他的长相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果真那样,他当然不知道威纳博是个残废。
“另一个使我对奥斯本产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药商。我想,我们手上那张名单可能跟麻醉药那方面有关——但是事实上不是,所以要不是奥斯本先生自己存心插一脚的话,我也许早就忘了他这个人。他一直想知道我们有什么进展,所以又写信来说,他在马区狄平村一个教会园游会上,再度看到他所说的那个人。当时他还是不知道威纳博先生得了小儿麻痹症。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让自己闭上嘴了,这就是他的虚荣心,典型的犯罪者虚荣心。他一点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像个傻子一样,一再坚持自己的理论,并且提出各种荒谬的解释。我曾经到他在伯恩茅斯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