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一股冷流从脚底升起,贴着我的皮肤往上升起直至发梢,让我起
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看两个女孩子,她们已经吓得抱作一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
我手中的笔。
笔!我忙回过眼来,笔已经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正圆的圆圈。
我听见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旁颤抖:“来了,来了……”
磊比我镇定些,他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笔仙?”
笔开始在第一个圈的旁边慢慢地运动,慢慢地,不可思议地画出第二个圈,和第一个圆
圈一模一样大小!
然而我竟还心存怀疑,开口以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一个实验性的问题:“我是不是女
的?”
笔在纸上乱走乱画,却绝无任何画圈的迹象。于是我又开口问道:“刚才那是不是猫叫
声?”
笔慢慢地从纸中央滑动到我的左侧。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松了,象是在引导我的手
推出一个圈来。但不知是什么念头使我放弃了和磊的配合,也许是害怕吧?我故意将手
松开,不,是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同时松开,笔“啪嗒”一声跌落在那个未完成的圈
上。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因为我认定是他在作怪,推着、或
者引导我的手画圈。但他却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纸。纸上两个正圆的圆圈在明亮灯光的照
耀下,夹杂在纷乱毫无绪的线条中显得异常清晰打眼。四个人都默然良久,终于,磊开
口对我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敢将我的怀疑直接说出来。
不料磊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推你的手画圈?或者我故意放松引导你推着我的手
画圈?”他一弹烟灰,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尽管磊说出的话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样,但我并不完全相信
他。因为他也有可能做完戏后故意说出那些话让我相信他。但如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呢?吓唬两个女孩子?还是想吓唬我?为什么?但如果确实不是他,那……
直到第二天背着两个女孩子,磊的一句话才彻底打消我对他的怀疑:“我知道你怀疑
我,但你想想,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不相信有所谓的笔仙,也就不相信笔会自动画
圈,如果自己装神弄鬼画圈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没面子?”
“对,”我点头称是,“不该怀疑你的。”
“没关系,这是难免的,”他摆摆手,“事实上我也怀疑过你,但你也当着你的女朋友
说了那些话。我甚至还想过是你们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开个玩笑作弄我一下。但太
不现实了,我了解你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三人商量着来作弄你,但你觉得我会到现
在都还不承认吗?”
确实不会。我了解磊,他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那么那两个圈……”
“那两个圈完全是巧合罢了。”磊自信地说,“两个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力量
不平衡,笔就会自己走动画出线条来,画圈只不过是画线的一种特殊的形式,巧合罢
了。不用担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余悸,“我决不相信什么笔仙笔鬼
的,也不信会有什么倒霉事。事情就此结束了。”
“那,那猫叫声呢?我们第一天搬来就有的猫叫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山上的野猫吧,没什么。”
尽管磊的话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排除“笔仙”的可能性。磊又象个
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只是绝口不再提这件事。两个女孩子则事不管己,毫无所谓,权
把那天发生的事当作一个调剂无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胆小的人是我,只有我一个
人还心里发虚,时刻担心着丽所说的“倒霉事”的发生。这是因为那股推着我的手画圈
的力量和凄厉惨烈的猫叫声是那么的清晰,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第三天也没有。一个星期都这样安安稳稳平
平淡淡,或者说无聊地过了。我逐渐相信了磊的推断,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却不知,
事情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住了一段时间,房屋的不足之处慢慢显露出来了。我前面说过,这里环境很好,大树成
荫。这也带来的相应坏处,就是背阴潮湿,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总是要好几天
才干,而且不是晒干而是风干的。所以衣服上总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另一个是卫生间的
抽水马桶坏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发出“呲呲”的加水声,于是我们不得不关掉水
龙头,每次用时再打开加水。爸,妈,这些我好象都在电话中说起过吧?
那天正是请笔仙整整一周之后。我们一行四人从一家卡拉OK厅出来,这是我们新近找到
的娱乐方式。所以这天四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玩得很是开心。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有
昏暗灯光的地下停车场,一股凉意迎面袭来。丽挽着我冲我嘲笑道:“今天是你们召鬼
之后七天整哦。据说如果召的是厉鬼的话都是要过七天才现身的。”
“是么?”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边媛也讪笑道:“对、对,今天晚上我跟丽睡。让你们两个色鬼睡一起。”
就在这时,磊忽然“咦”的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隐约看见一只猫的身影,蹲在
磊的汽车引擎盖上。两只翠绿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不定。见我们一来,猫矮身一窜消失
在黑暗中。
“怎么啦?”丽不解地看着我。
“猫。一只黑猫蹲坐在磊的汽车上,刚才。你没看见吗?”
“没啊?有猫吗?”丽瞪大眼睛。
我和磊对望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猫吗?你有看见吗?”丽松开挽着我的手,回头问媛。媛也瞪大眼睛:“没有啊,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可能?!”我激动地惊叫道。两个女孩子大约是被我的样子吓
住了,紧紧地站到一起,还手拉手。
末了,磊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没什么猫。我们吓你们玩儿
的。”说罢将钥匙抛给我,道:“我累了,你代我开罢。”
毫无疑问,磊所说的话只是安慰两个女孩子的,而且,并没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人都
沉默无语,直到快到家了,气氛才有所缓和。丽和媛开始在后座叽叽咕咕,我和磊也开
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眼皮越来越重,看看车上的钟已快三点,大家大概是困得来连
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经拐进家的小路,这时已经在半闭着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声:“看着!”
汽车前面大约五米处有一只猫,漆黑的猫,正蹲在路中央,两只碧绿的眼睛迎着车灯发
出邪异的光。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盘,汽车所有的重量加上惯性全
部压在右前胎上,汽车开始侧滑。一声“乒”的剧响从车底传来,压住了后面两个女孩
子的惊叫声。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车杂志上看过的救生技巧,连忙将方向盘往左
打死,希望惯性能够因此减缓下来。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满了潮湿的露水,汽车开始打转。我放弃了做任何动作,只是
看着四周不断盘旋、飞速而过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
比我强大得多,我无法抗拒它,于是只好听天由命。
也许是我正确的处理动作,汽车很快停止了打转,但依然往前侧滑。猛然间汽车右侧抬
了起来,车内四人都齐声发出一声惊叫。
汽车右侧抬起四、五十度,接着力道尽了,猛然坠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终
于停住不动了。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浑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满脸蜡黄、惊魂未定
的样子。丽和媛冲下车在路边吐了起来。
下车后我的大脑里转着千百个念头,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什么开那么快,一会儿又觉得开
车出事很丢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话说回来,这其实根本也
不算什么。和后面发生的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镇定神经。“看见了?”磊问。“看见了,一只黑猫。感觉上和
刚才停车场里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喷出一口烟。
“这回你们看到没有?”待两个女孩子镇定下来,磊开口问道。但丽和媛只是瞪大眼
睛。“猫,黑猫!”我咆哮起来,“刚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该死的
猫!你们怎么会没看见?!”
“你凶什么?”丽忽然大声道,“自己开车没水平还怪什么猫?哪里有猫?我们怎么都
没看见?”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过了,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就好了。”磊打断我们的争
吵,俯身检查车的情况。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来长的裂口,在裂口边缘可以很清楚地看
见因为爆胎前的高温而出现的类似烧灼的痕迹。我蹲下身来摸摸还烫手的车胎,想说几
句抱歉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磊埋头看着车胎喃喃自语,我不得不解释:“当时那
只猫在前面,我的第一个反应只能是避开……”
“不是这个!”磊打断道,“我也看见了那只猫。但是,为什么车胎会爆?”
“因为速度太快压力太大……”
“不对。你想想看。我记得当时你是往左打方向盘,汽车的全部力量应该是都压在右前
胎上。要爆胎也应该爆右前胎才对,怎么左前胎会爆的?”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茫然无语。忽然,我想起一件让我不寒而栗的事。磊也忽然反应
过来,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们都想到了这件事,这件极为恐怖的事。
“你记不记得,刚才停车场里那只猫坐在哪里?”
我打了个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没错。我也记得是左边靠近天线。”
“什么左边?”媛走过来,她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点。
“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只你们没有看到的猫……”说道这里我不由哽住,因为我又
听见那惨烈的猫叫声:“喵嗷——喵嗷——”就从背后的雷山上传来。磊瞪大眼睛看着
我,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但丽和媛却又是一副
茫然无措的样子。磊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诉两个女孩子更多的东西。
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然而我却是绝对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和坐
在失控的汽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是才经历过车祸的缘故吧。”我这样自我安
慰。然而,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我直到现在,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什么时
候能摆脱它,也许,永远不能。
那天夜里我就沉侵在这种惶恐之中。我在床上尽可能轻地翻来覆去,生怕吵醒旁边的
丽。但最后我却发觉原来她竟也没有睡着。
“怎么?还没睡吗?”我问。
“恩,睡不着。”她轻声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我嘿了一声,无话可说。因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怕什么。最后我伸手搂紧
她。“别怕,有我在。”她听话地倦在我怀里,手脚却冰凉一片。末了,她说:“我怕
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夜里没有更多的事发生,第二天也没有。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看
来又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换了个胎,路上我们讨论了一下前一晚发
生的事情。最后我们两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猫作怪。我们更多的是在庆幸事情发
生在深夜,路上没有其它车辆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