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娘娘吩咐送来的,你吃吧!”她敛了笑,昂首挺胸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外边好多人嬉笑起来。
玉琬自知被人戏弄,可是没办法,谁叫她从小就惧这个。想到银月也是住这里,如果真有什么事,她应该害怕才对,而她刚才的神情丝毫没有敬畏之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奶娘的事情根本就是她的杜撰。想通此节,玉琬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收拾东西。一碗白菜炒肉片的饭放在那里,腾腾冒着热气。
太子共有三位良娣,二位美人,以太子的地位和年龄来算,这个数目的妻妾不算多。
“姐姐今儿的精神可真好,这人看起来比园里的花儿还娇。”陈良娣笑着奉承。
刚刚太子妃已为众人引见了玉琬,玉琬依尊卑之礼见过众人。虽然大家初见她时的表情各异,可此刻却当她不存在一般。玉琬乐得当空气,人家越将她遗忘她越高兴,简直是求之不得。
“妹妹们也不错,今儿天气好,要不大家去花园转转吧!”
太子妃好兴致地提议。
“好啊!今儿园里的花开得正艳,正好去观赏观赏。”
“是个不错的提议。”
……
其它众人纷纷出言附和。玉琬眼尖,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美人一直都没出声。她就那么端坐,双手有意无意地抚向腹部。玉琬心中犯疑,该不会……当下对她愈加留心起来。她想了想,这位美人是六品官员的女儿,长相并不出众,但身上自有一股书卷气,文静中透着大方。
玉琬随大家回到曾经经过的流水边,这次没过白玉桥,直接往南便是后院的花园。园里正值时令的花开得正艳。大家讨论攀谈着,偶尔碰到中意的还剪下几枝,让随身侍候的宫女拿好,准备插回自己的房内。
“玉琬,听说老祖宗种了不少奇花异草,你可见过?”太子妃状似无意道。
玉琬忙小心回应:“回娘娘,老祖宗的花儿都是宝贝,奴婢也见过,不过不曾近赏,怕折损了花儿老祖宗伤心。”
“是怕老祖宗怪罪呢还是怕老祖宗伤心?”尖锐的女声,故意刁难的问话。
玉琬抬头,知道她是那位姓吴的良娣,在宫中曾有所耳闻,此人善妒,素有恶名。
玉琬浅浅一笑,温声作答:“回良娣,老祖宗是天下德厚的尊贵之人,向来宽待,心地仁慈而又智能,为了花儿怪罪责罚宫女的事情还不曾发生过,至少奴婢没有见过。若是花儿谢了,老祖宗会伤心才是真,老祖宗是重情之人。”她的话字字句句紧扣老祖宗,又字字句句兼含夸奖赞美之意,一时之间,那吴良娣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大家继续往前,渐渐安静下来。玉琬突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015 嫁祸
“哎哟!”一声痛呼,玉琬随众人回头,见刚刚在正妃殿不停抚腹的美人摔倒在地,此刻正捂着肚子惨叫。大家蜂拥上前,吁长问短,个个担心。
太子妃闻声过来,见美人衣上见了红,惊呼一声大叫:“快传御医!”接着又唤人去请太子。围观的众人刹那间忙成一团,几位管事的公公抬来软榻,将那美人轻扶其上,快步抬回最近的宫殿。
御医在里边疹治,各良娣美人守在门外,神色焦急。各侍候美人的宫女静立一旁,个个低眉顺眼,胆小些的还不住惶惶瑟抖。太子妃端坐上位,训斥喝问:“你们怎么侍候主子的?杨美人有孕,你们居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子嗣单薄,你们且能如此大意?没发现主子有孕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主子摔倒,这下倒好,好不容易得来的龙孙又这么没了,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得起么?!”
玉琬在旁细察各人神色,太子妃痛心的神色不作假,想来是知道太子无嗣的后果与这期间的厉害关系。其它几个美人,有的端坐一旁念佛祈祷,有的则起身查看,各人神色不一,看不出什么来。
玉琬暗自惋惜,想到进东宫第一天就发生如此大事,心下着恼,想到老祖宗嘱托之事,愈加难安。她悄然回想,当时在美人身边只有她的贴身侍女,她无故摔倒,定和这群侍女脱不了干系。只可惜,她初来乍到,对于此事不宜过于参与,当下打定主意,此次事情只静观其变。
“太子驾到!”
太监一声高呼,各人忙起身跪迎。
“怎么回事?”太子仓促进来,劈头就问。
太子妃上前,未语泪先流,满脸愧色,盈盈然泣道:“都是臣妾之过,未能及时发现妹妹怀有身孕,若是早知此喜讯,臣妾定不会让如此不幸之事发生。”
其它人见太子沉着脸,均不敢上前进言。半晌,才听太子长叹:“此乃命数,不能怨天尤人,事已至此,爱妃不必过于自责,你身体不大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妹妹摔倒之时,只有身边这些宫人在身边,臣妾对此些人等定要严加盘问,查出个所有然来。殿下久居太子之位,如今却膝下空空,此乃臣妾罪过,都怪我们姐妹们不争气,竟无一人为太子诞下子嗣!”
太子妃的话说得至情至性,太子明感于腑,反过来给她安慰。其它人均面露愧色。
“来人,将这些人带下去!”
太子朝门口威严唤,声音夹着未平息的怒气。
宫女们听说如此,个个伏地泣言,大呼“饶命”!可执行的太监似乎没听到一般,将大家毫不留情地拖将下去。有谁哭喊,便堵谁的嘴。
“太子殿下,奴婢有言回禀!”其中一宫女叫道。
太子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阴鸷至极,闭目一摆手,让人将她拖回来。
“有什么隐情速速回禀!”
“是!”那宫女伏地,半立起身,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她的目光落至谁身上谁就有些不自然。
“快说!究竟有何事要禀?你若有半句谎言,本殿下立马让人将你杖毙!”太子说得凶狠,看来是起了肝火,动了真气。
玉琬也瞧着她,想从她嘴里听到点什么。不想,她的目光最后定在她身上,死死的,不用言,众人也猜到些什么,均回头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审视她。
“各位娘娘看着奴婢做什么?”不会想趁机栽赃嫁祸吧?她心中悸然。她今日刚到,应该不至于树敌才对,何人要置她于死地?
“奴婢不敢说!”那宫女哭哭啼啼娇情起来。
太子冷哼:“不想说是不是?好!来人呐,将她拉下去打入死牢!”
“不!奴婢说,奴婢说,求太下殿下从轻发落。”
“这是最后的机会,快说!”
众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都想知道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来。
只听她泣言:“奴婢与琬姑姑素来交好,琬姑姑于奴婢有恩。奴婢日夜铭记在心,时刻思想如何报答。刚刚在正妃殿时,奴婢见琬姑姑盯着主子的肚子看。主子新怀有孕,奴婢是清楚的。于是,奴婢便擅作主张……求殿下责罚!”
众目睽睽扫向玉琬,饶是玉琬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禁心慌。可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显露出半点慌乱之色,否则必招人话柄,从而进一步坐实嫌疑。她,必须自保。
太子望着她,她眼中瞬间闪过的吃惊和慌乱,他都看在眼里。他有些期待地望向她,并沉默着,他希望替她洗脱罪名的人是她自己。同时,他也深信,深得老祖宗宠信的人必有办法自救。
玉琬见太子沉默,太子妃眼里写满不可置信,更令人怀疑的是,吴良娣也出来指证她确实长时间望过美人的肚子。无法,她只得站出身来。
“请示太子殿下,奴婢想问这位宫女几句话,可以吗?”
“你问吧!让大家一起听听!”太子欣然同意。
“是。”
玉琬走到那位宫女跟前,先不急着问话,只绕着她走。宫女的眼神初时还很坚定,渐渐地闪烁起来。玉琬暗忖时机已到,于是开口问:“请问你如何称呼?”
“琬姑姑不记得了,奴婢是芙儿。”
“芙儿?嗯,很好听的名字!”她赞。“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年腊月!”宫女答得飞快。
“我们常有来往吗?”
“是的。不,偶尔,奴婢只是偶尔见到姑姑,并不时常相见。”宫女的脸上开始显现慌乱。
“你说我救过你,可我怎么不记得了?”玉琬慢条斯理地问。
“那是您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可奴婢对您的大恩铭感五内。”
“你别尽扯这些没的,快问正经事!”吴良娣出声催促,本欲再言,被太子拿眼一瞪,顿时连人带言都缩了回去。
玉琬不理她,在宫女面前蹲下,继续往下问:“我救你是在什么时候?你说说,让我好想想。”
宫女忙答:“是在前年八月,奴婢掉进荷塘里,是您让公公救奴婢上来的。”
玉琬轻笑,偏头看着她,反问:“你记差了吧?”
宫女忙摇头:“不可能!奴婢记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你确定?”
“奴婢确定!”
玉琬站起身,又问:“你说你为了我所以害你家主子流产,可是,你家主子明明是自己滑倒的,你用了什么方法?可以说明一下么?”
“这……”宫女支吾其词,过了一会儿,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咬牙道:“奴婢自知没活路了,为了下地狱好受些,奴婢就从实招了,奴婢在美人要经过的路前放了块滑溜的石头,就这样……”
“你好大的胆子!”太子拍案。
“奴婢一时报恩心切,所以做出糊涂之事,只求太子殿下赏奴婢一个全尸。琬姑姑不知情,请太子殿下不要牵连她!”宫女还想紧咬玉琬。
玉琬默站一旁,连连摇头,可怜的小宫女,自己刚刚的回话破绽百出,她却没有发现。
太子狠道:“好你个刁奴!自己做下祸事不打紧,还嫁祸别人,简直是罪大恶极!来人呐,将她拉出去,以国法处置!”
来人将那宫女拖出去。太子心烦意乱地坐在那里,眉心揪成一团。
“太子殿下,就因为这个玉琬是您的心头肉,所以你就偏心么?”吴良娣看玉琬的眼神妒恨,她不怕死地进言。其它看得明白的人均摇头,其中一位还想拉住她,可她不听,非要站出来嚷嚷。
玉琬不说话,低头。
“刚刚的问话你没听清楚么?那宫女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你见过有人为报恩故意将恩人卷进是非?吴良娣,你要慎言!”
太医出来,众人迎上,只见他们伏地告罪:“微臣该死,美人腹内的孩儿一月有余,见红太多,没有保住,请太子责罚。”
太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太子妃忙从旁扶住他。
“你们下去吧!本殿下想一个人静静。”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也散失了上午所见时的神采。
大家依言退出,玉琬临出门时回头,见太子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往美人房间行去……
016 主子
因为屡经丧子之痛,素有旧疾的太子终是没挺住,大病起来。太子妃整日忧心如焚,对她来说,如果太子出什么意外,那将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各位良娣美人均安静多了,大家脸上都显露出对太子病情的担心。整个东宫的气氛沉甸甸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玉琬是新人,本想给大家帮把手,却处处受到排挤,事事受气。一如现在:
“琬姑姑,您是老祖宗身边的红人,这种小事岂敢劳您大驾?”和银月一起的小宫女们客气说着,语意复杂。
玉琬无奈,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身去忙别的事。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当初的深信不疑,会让她在东宫的宫女群中难以立足。她能理解,大家知道她不是奸细或是太子的红颜知已,良娣们自然心喜不已,可在宫女们的心中,她却成了极受器重的尚宫,初来乍到便获此特宠,自然有人心生不甘,说话带酸也是难免。
或许,时间长了,大家习惯了,也就慢慢好了。
她抬头望望蔚蓝的天空,如此希望着。
每当回想起那令人惶悸的一幕,玉琬就忍不住后怕。侍候美人的宫女们一个当场葬毙,其它流放至苦寒之地沦为官妓。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无辜宫女受牵连时的命运,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女人之争的残忍。如果不是她根本不认识那宫女,如果不是那背后指使之人急于求成,估计那葬毙之人便会因此多出一个。一石二鸟,好狠毒的计谋!好恶的心肠!
转眼间,玉琬便在东宫生活了一月有余。太子的病情大有好转,前来东宫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琬姑姑,太子殿下请您去。”小栓子过来传话。
“知道,有劳公公带路。”玉琬放下